难不成这孩子难得来到这脂粉香气浓郁的花街柳巷,按捺不住一颗躁动的心?
“慢点喝。”
她出于关怀,嘱咐了他这么一句。
这边平竹见孔妙禾不搭理,以为她是故意转移话题,抿了抿唇, 刚想说点什么, 就听见孔妙禾淡淡的声音。
平稳,没有什么过多的情绪。
“死都死了, 还管他是什么样的人。难道他是个好人, 就能把他从阎王爷那要回来吗?”
平竹一噎,在她看来,孔妙禾一直是个温和的脾性。
这话里带刺, 虽然她笑意未减, 显然是对这个话题不想继续下去了。
平竹垂下眼睫,心虚地又看了孔妙禾一眼。
讨好地摇了摇她的手:“我不问啦, 你可千万别生气。”
孔妙禾拍拍她的手:“没生气。”
这倒是真的,她也没说假话。
来到这余州两个月,她渐渐熟悉了这座城,也渐渐忘却了过往云烟。
她现在的日子很充实,平淡而悠长。
嫁给晏子展的那一日, 就像是她做过的一场梦。
梦醒来,她是真的当晏子展死了,既然无缘无分,她也不觉得伤心。
“行了,说说你吧,倪妈妈说你……”
孔妙禾话的后半句哽住,扑鼻而来的酒味和手腕上传来的一阵蛮力让她皱住了眉头。
她转过头一看,一个醉得眼睛都睁不太开的醉汉使劲将她往外拽,嘴里还念念有词:“走……走,花招姑娘咱们继续喝,喝!”
“你…你怎么一个人坐这儿呢。”
那醉汉将孔妙禾拽出座位,还变本加厉将脸往她身上凑。
“认错了啊,认错了。”
她说话间,费力地将自己的手从那人手中抽回来。
还没眨眼,余光瞥到一抹身影飞速地移动着。
等她再回过神来,就是耳边“砰”的一声闷响。
整个醉芳楼,顷刻间,鸦雀无声。
只能听见拳拳到肉以及醉汉吃痛的喊声。
是展丞,抄起凳子就砸在那醉汉的脸上,他将醉汉扑倒在地,然后揪着那人的衣领,一拳又一拳不遗余力地打在那人脸上。
周围渐渐有人反应过来了。
孔妙禾也从震惊中渐渐回过味来,她扑上去拉人。
“阿展!别打了!”
她没想到,展丞看起来弱不禁风的皮包骨头模样,打起人来却丝毫不留情。
那醉汉醉醺醺的,连惨叫的声音都是迟钝的,这会子听起来分外凄惨。
孔妙禾没细看,都看到人脸上乌青了好几处,颧骨旁发红似乎肿起来一个包。
展丞被孔妙禾拉住右手,左手却还没停,一双黑眸将醉汉盯得死死的。
眼神都直接给人判了刑。
孔妙禾不得已,几乎是跪在他身后,双手将他的手反剪,才能制止住他的举动。
这边展丞刚停下,那边倪妈妈就踩着小碎步扭着身躯走来了。
看到倒地的人脸上的惨状,连忙挥着丝绢,叫了起来:“这可如何是好啊,怎么把华公子打成这样啊。”
众人渐渐回过神来,各个长吁短叹,对着几人指指点点,交头接耳。
“那姑娘谁啊?这俩小子为的是抢人?”
旁边那人白了他一眼,说:“你长长眼睛,上回我还带你去过双月楼呢,那是双月楼的孔掌柜。”
那人疑惑不解:“那这是怎么打起来的?”
另一人耸耸肩,只说:“看呗,今晚可不得有一场好戏。”
孔妙禾拉着展丞起了身,像提着一只小鸡崽一般将展丞提到倪妈妈面前。
然而她提示都给到这个份上了,展丞始终死死抿着唇,一双漆黑的双眸还有些泛红,倒像是委屈了?
孔妙禾压住火气,向倪妈妈赔笑:“误会误会,这不,这位公子哥认错人了,把我认成花招姑娘了。我这小伙计心实……”
“是他欺负阿禾姐。”
展丞打断孔妙禾的话,像个七八岁的孩子,义正言辞。
就差把“我们没有错”五个打字贴在脑门上了。
孔妙禾心中复杂。
这孩子,还挺能添乱。
果不其然,倪妈妈听到这话就皱起了眉头,脸色也冷了几分。
孔妙禾默不作声将展丞拽到自己身后,还转过身低声对他说:“你乖乖的,别说话了!”
她转着身向四周作了几个揖,笑:“吃好喝好玩好哈,没什么事,散了吧散了吧。”
醉芳楼里毕竟姑娘们都与孔妙禾相熟,这会儿都反应过来,劝着客人离开。
场子又慢慢热络起来,声乐也渐渐响了起来。
孔妙禾转过头来,将倪妈妈拉到一边去,说:“确实是误会一场,妈妈你也知道,我刚跟你签了契,总不可能来砸你的场子。”
“那确实是那位公子哥冒犯在先,当然我那小伙计确实是冲动了点。”
“倪妈妈莫动气,这事我们肯定得负责,这不是,也没太耽误您的生意,您看……?”
倪妈妈脸色缓和了几分,本也不是要和孔妙禾计较。
她瞥了地上还疼得嗷嗷叫的华公子,说:“你也算走运,这是个老实人,应当不会太为难你们,你自己看着办,我可不管。”
倪妈妈转过身要走,又补了句:“若是此事影响到我醉芳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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