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子展病得虚弱,偏偏屋子里还点着安神的熏香。
晏齐礼看在眼里,坐在床榻前,叹了口气:“小皇叔近日怕是睡不安稳罢?”
晏子展轻轻摇了摇头,垂着眼睫,精神不济。
“小皇叔可知王妃去了何处,需不需要齐礼派人去找?”
晏齐礼自知晏子展此番境况十分糟糕,但他同样也明白痛失所爱不是一件能很快接受的事。
“不必,我自有分寸。”
深怕说多了,触及晏子展的伤口,晏齐礼皱着眉头,转移了话题。
早在晏子展大婚之前,晏子展便向晏齐礼打过招呼。
朝中局势基本稳固,太子辅政也渐渐步入正轨,晏齐礼如今其实已经不需要晏子展的协助。
晏子展那日找到他,冷峻的面容被镀上了一层柔光,他语调轻快,神情向往,说:“阿禾她不喜欢被拘束,成亲过后,本王会带她出都城,先去江南,再一路南下……”
他向晏齐礼表明,今后朝中之事他不会再插手。
他明明对未来有着美好的憧憬,偏偏此刻孤身一人卧病在床。
……
晏齐礼走了神,回过神来,却发现婉宁在轻声对他说:“殿下,臣妾有些话想对小皇叔说,殿下先去马车上等臣妾可好?”
晏齐礼微微怔了一怔,随即反应过来,定是婉宁想要劝一劝晏子展,毕竟婉宁与孔妙禾之前相交甚密。
他没有过多迟疑,只是拍了拍方婉宁的手,转身离去。
等到晏齐礼离开,方婉宁平静的一张脸才渐渐显露出悔意。
她说:“此事都是婉宁的错,当日婉宁就该跟王妃说清楚才是……”
晏子展声音淡淡的,别开了脸。
“不怪你。”
是他顾虑不周,是他伤了她的心。
“殿下尚且不知此事吧?”他复又睁开眼睛,望向空荡荡的房梁。
“不知道,那日小皇叔千叮咛万嘱咐,婉宁绝不敢告诉太子殿下。”
方婉宁一张脸焦灼万分,急切地道。
“那就好,齐礼不需要知道。”
“若不是迫不得已,本来你也不该知道。”
“狸猫换太子,此事非同小可,决不可让任何人再知道。”
晏子展沉声说着,当他谈论起正事的时候,那神情又恢复了平时的肃穆庄严。
方婉宁点点头,试探地看了晏子展几眼,才吞吞吐吐地说:“小皇叔,此事因婉宁而起,皇后娘娘也是……不知小皇叔可否……”
可否网开一面。
她话没有说完,因为她已经从晏子展的眼中读到了答案。
晏子展不会放过方淑慧。
伤他所爱,令他孑然一身的罪魁祸首,他不会轻饶。
方婉宁心中一凉,却没有立场再为方淑慧多说几句好话。
错了就是错了,是该得到惩罚。
晏子展阖上了双眼,整张脸透出浓浓的疲惫。
他侧过身去,声音飘忽不定:“你去罢。”
方婉宁退出房间,轻轻掩上房门。
都城这几日的积雪未化,王府里银装素裹。
方婉宁心中酸涩,却在见到马车旁的晏齐礼时,缓慢而坚定地展开笑颜。
没关系的,哪怕她有着不能为外人道的身世,哪怕她与晏齐礼再阴差阳错。
无论她陷于何种境地,晏齐礼始终会陪在她身侧,这就够了。
……
晏子展自方婉宁离开后,一直保持着清醒。
他微微眯着眼,回想起了几个月之前。
那时,孔妙禾通过太子身边的幕僚贺兴传信,扭转了局势,替太子识破二皇子的诡计。
那之后没多久,贺兴先生秘密来找过一次晏子展。
贺兴坦然,他从前以为晏子展并不是真心辅佐太子,一直留有余地。
晏子展也是个聪明人,早就看出贺兴与他不和,行事也颇有隐瞒,倒像是防着他。
贺兴表明,经此一事,他相信晏子展的为人。
竟是以为孔妙禾的提醒是晏子展的主意,晏子展没有拆穿,以不变应万变。
贺兴为消除隔阂,也为了与晏子展更好地共同为太子谋事,他向晏子展说起了一件极为隐秘的宫闱秘事。
原来,当今皇后方淑慧怀胎十月,其实诞下的竟是女婴。
方淑慧担心后位不保,偷偷将自己的女儿,与自己兄长的儿子,做了替换。
那名女婴正是方婉宁,而那个男婴则是晏齐礼。
“于是皇后娘娘一直对亲身女儿心有愧疚,一直想要补偿女儿。仗着圣上恩宠,她便借口将方婉宁接到中宫,在中宫养了好几年,又早早钦定方婉宁是太子妃。”
晏子展起初不信,这些话虽天衣无缝,到底没有证据。
直到他亲自去查,亲口从人证口中证实了这件事。
他那个时候心情很复杂,却没想从小一同长大的三人,方婉宁才是那个与他更亲的皇侄女。
他知道此事后,似乎也没过多久就接受了。
此后,再见到婉宁,莫名多了份亲近感。
他这个人迟钝,婉宁是他从小接触的唯一一个对他好的姑娘,他记在心中许久。
可其实方婉宁,对谁都是如此温和有礼。
而她,她不一样。
孔妙禾时而狡诈无赖,时而又温柔小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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