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女医香 作者:雪舞冰凝

    庶女医香 作者:雪舞冰凝

    第九十一章 承诺

    看也没看一眼那卷就放自己眼皮底下册子，石传钰缓缓抬眸去看远黛，神色冰冷，眸光若刀，咬着牙一字字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抿了唇儿，远黛只是一言不发。事实上，这卷书册内所载内容，于她用处本就有限 ，于石传钰，则不必说，但她仍是将它一一誊录下来。她这么做目，其实只为告诉石传钰一点：此次离开郢都，她已不打算再回来了。而很显然，石传钰也明白了她意思。

    僵持一刻，石传钰终究带怒别开了眼。他毕竟已不是当年他，也没法像从前那样抹开脸、无所顾忌去行事，何况这一刻，他又是心乱如麻，是无法说出挽留话来。

    见他如此，远黛却不由暗自松了口气。如非必要，她实不愿将事情闹太僵。当年情分，于石传钰固然难于忘怀，于她，又何尝不是。只是有些事情，既已发生，便不能再改变，正如她对他说过话，从前岁月，终究是不能重回了。

    何况，她如今已嫁给了百里肇。一时念及百里肇，她却又不禁有片刻失神，但很，她便收敛了心思，抬手取过另一卷薄薄册子：“这个……是父王生前留下，算是……他遗书吧！我拿到以后，便已翻看过了。如今，我仍依他之愿，将之交给你！”

    颊上肌肉不期然抽动了一下，双掌也握得紧了，许久，他也还是没有伸手去接远黛递来那卷册子。远黛等了一刻，见他只是不接，便也只得将那册子放了桌上：“父王命我将它交给你，你看与不看。也由得你自己！不过我相信，若你不看，日后定会后悔！”

    长久沉默之后，石传钰终究伸出微颤双手，取过那本薄薄册子，却是连封面也不曾扫了一眼，便将之塞入了袖中。许是心情太过纷繁缘故，他一连塞了几次，才总算将那卷册子置放妥当。又自怔怔坐了片刻之后，他才忽然抬手。取过才刚远黛为他斟满那一盅茶，仰起头来，一口喝得干干净净。二人相对。说了这么一会话，此时又是冬日，虽则郢都位处南方，气候并不如何寒冷，那茶也早冰冷了。

    一盅冷茶下肚。石传钰深吸一口气，平息一下错综复杂心思，再看向远黛时，却又已恢复了他原先冷静：“青螺，你虽身郢都，但对平京局势。想来也是关心吧？”

    远黛微震抬眼看他，但语气却仍多有克制：“四哥有话，只管说来便是！”她相信石传钰这个时候与她说起这个。必然是有他目其中，故而她虽想知道，言语却仍小心谨慎。

    似乎觉察出了她谨慎，石传钰便笑了起来，只是他面上虽笑。眸中光芒却是冷冷，不带丝毫温度：“青螺。我想，有件事情，你一定想差了！”

    远黛听得一怔，不觉拿眼去看他，眸中既有疑惑，也不无茫然，她实有些想不明白，石传钰这个时候，怎会忽然说起这些。自己……到底是想差了什么呢？她默默思忖着。

    “你或许以为百里肇身上所中‘菟丝’乃我所为，”石传钰耸肩：“但我可以告诉你，此事与我无干。此外，北周萧后那边，也一直都是王叔从中牵线！”

    猛地一震，远黛竟不由失声叫道：“你是说……”然而话到半截，她却终于没有说下去。心念电转之下，远黛没来由居然有些想笑。不管如何，这事上头，石传钰都没必要骗她，而他所言，若是无虞话，百里肇双腿，只怕便是她父王广逸王所设计。

    只是广逸王一定料想不到，他生前设下局，居然坏了他养女手中。

    远黛怔然细思，却觉此事如此，其实也并不那么让人无法接受。南越、北周，并立于世，已有百数十年，二国虽看似交好，但私底下小动作，却从来也不少。这一点，只从广逸王大周北疆设立“驭记”养马一事，便可隐见端倪。

    这会儿远黛静心沉思，倒也不难明白广逸王当年所以如此目。百里肇才华出众，又深谙兵法，手下文有初炜兄妹、武有蒋琓、岳尧，若他得登大宝，也难说会不会一举平定北狄，永消北周边境之患。而果能如此话，他兵锋所向，只怕便是南越了。

    南越虽未必怕了他，但若能防患于未然，岂非为上上之策。毕竟纵观延德帝诸子，虽也不乏出色之人，但大多守成有余而开创不足，于南越而言，是不足为患。而广逸王暗地牵连萧后，下手重创百里肇，却并不要了他命，其后又不露声色悄然透了风出去，让百里肇知道，他双腿究竟因何而残。如此一来，却又为北周埋下了一颗不安定种子。说不准这颗种子何时就能长成大树，若事有凑巧，便是引起北周阋墙之乱，也未为不可。

    见远黛怔怔然沉默，面上神色阴晴不定，石传钰便又淡淡补充道：“你知道，百里肇受伤之时，我正与……”说到这里，他神色一黯，顿了一顿后，方才改口道：“我正忙不可开交，哪有余暇抽手去过问北周之事？”

    被他这么一提醒，远黛才猛省想到，百里肇受伤之时，石传钰正与石传珉斗得你死我活，那种自身犹且难保局势下，他纵是挂记着北周那边，也定然无暇顾及。

    不由自主叹了口气，远黛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石传钰嘲讽一笑，却道：“其实你也不必觉得有什么压力，王叔所以这么做，也不过是以其人之身还治其人之道而已。说起来，我那位父皇当年所以能登上皇上，也多亏了北周呢！”

    远黛闻声，却是彻底失声，只能苦笑频频摇头。

    轻嗤一声后，石传钰道：“不过我今儿要同你说，却并不是这个！我只是打算告诉你，若是无有意外，年底之前，百里肇便能登上他一直梦寐以求帝位。我却真是很想知道，他若登上帝位，是否仍会如此待你？王叔当年也说了，屁股决定脑袋。事实证明，这话说来虽有些难听，但确是颇有道理。青螺，我如今只劝你一句，何去何从，仍须多加忖度！”

    不意到了后，石传钰仍要说出这么一番话来，沉默良久，远黛才自冷静答道：“不瞒四哥，你说这些话，我也早已想明白了。不错，人总是会变，不止是你，便是我，这几年下来，又何尝没有变化。也许有一日，显……百里肇他，也会变，甚至会变得比你还不如。但……至少……现他还没有变……”

    双目一瞬不瞬直直盯着远黛，待她说完之后，石传钰才忽然一笑：“日后他若是变了，你又如何？”这话他虽带笑说出，言下却是咄咄逼人，显然非要得到一个答案不可。

    淡淡一笑，远黛抬起手来，轻执桌上茶壶壶把，微微摇晃了一下：“四哥你且看这只壶！”

    不期然拧了眉头，石传钰仍旧循声看了过来。耳中，远黛声音清冷泠然，仿若珠落玉盘：“父王世之时，曾经说过，人感情，虽无形无影，但终归有度。有度，就有耗一天。我若如茶，斟过一杯后，便也只剩下了一杯，而这一杯，也终有耗一日。只是如今，这茶仍，倘或日后茶，大不过是个人走茶凉之局而已！”

    石传钰听得心头大震，那滋味却是又酸又涩，不能言喻。他正愣愣坐着不动时，那边远黛却已站起身来，静静朝他一礼：“皇上国务繁忙，请恕妾不能奉陪了！”竟是逐客了。

    石传钰正出神间，一听这话，下意识便站起身来。才刚走了几步，方猛省过来，有心回身再坐下，然默忖半晌，却终于还是放弃了，定定移眸去看远黛，石传钰骤然开口，不无艰涩道：“青螺，若有一日，你离了北周，可仍旧回来这里！只要朕一日，这广逸王府，都是你！只是你一个人！”他这话，虽说艰涩，却是斩钉截铁，掷地有声。

    浅浅一笑，远黛也并不言语什么，只朝了他浅浅一礼：“多谢四哥！四哥这话，我这一生，总记心中！”说到后时，语声却也不禁哽咽了。

    下意识朝她走了一步，石传钰伸出手去，似想要将她揽入怀中，然而手伸到一半，终究却还是缩了回去，长长叹息一声后，他再不停留，转身大步去了。

    及至他身影消失眼帘，远黛才无力跌坐了椅上。她知道，难一关，终于已是过去了。只是这一刻，她却只觉得心中空落落，难受得紧。

    石传钰后那一句承诺，她虽领了他情，却知道，即使真有那么一天，她也是绝不会回来。过去终究已经过去，留下，不过是一声长叹而已。

    相见终归是——争如不见！

    第九十一章 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