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不通。”陆诚摇头,“梦琪说她耳朵贴着门还能听见屋里面手机振动的声音,但万里就是不接。”
裴言之缓缓闭上眼睛,努力消化从全身上下各处传至大脑中枢的疼痛:“别打了,让他睡会儿吧。”
“啊?你怎么知道他在睡觉?”陆诚说。
“他昨天睡得晚,今天一早就起来去给爷爷扫墓了,再怎么强撑到了下午也也会困。”刚做完手术不能喝水,裴言之嗓子干涩发痒,连吞咽唾沫都觉得非常费劲。
他此时此刻总算明白,为什么那些受重病摧残折磨的人为什么想要放弃治疗,恨不得拔掉自己氧气管。
人类虽然站在食物链顶端,实则是十分渺小脆弱的个体。
意志再怎么坚强,一旦被最原始的痛感所支配,当真是想原地去世。
可他又十分担心程遥。
陆诚点头,拿出手机点开微信:“好,我给梦琪发个消息让她别打扰万里。”
裴言之补充道:“再和她说一声,药在电视柜从左往右第二个抽屉里,遥遥如果一直不出来,就从门缝里给他塞进去。”
抗抑郁的药物一旦开始服用是不能随意中断的,陆诚最怕的就是程遥断药,听裴言之语气这么笃定还挺惊讶。
“他会吃吗?”陆诚说。
“我不知道,卧室里有水,希望他会吃吧。”裴言之眼神是肉眼可见的无奈,“就像我刚才希望他现在正在睡觉,而不是强迫自己清醒的胡思乱想。”
闻言,陆诚也叹了一口气。
作为一个心理咨询师,类似的事情他已经见过了太多。
就像那些在医院里工作,每天都在见证生死离别的医者一样,一开始或许还会因为别人的遭遇扼腕感伤。然而每个人的心理承受能力都是有限的,时间一久,心脏就会被打磨的越来越坚硬。
剩余的只有冰冷、麻木。
可当类似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边,陆诚心有余而力不足,再次感受到了熟悉的力不从心。
从古至今,在面对疾病的时候,人们都会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医者的身上,希望他们是入世拯救世人的神,救死扶伤,化解一切痛苦。
但现实总会给人沉重一击,就算是百年前的神医华佗和扁鹊,也会有医治不了的病人。
所以古有电视剧里面最经典的‘治不好朕就让整个太医院陪葬’,今有无时无刻都在发生的医闹纠纷。
很多人不是医生,所以他们不明白,大多数时候,医生比患者还希望自己是那个无所不能的神。
因为他们知道在现实面前,人力能够做到的事情是十分有限的。
陆诚:“对了,你还没醒的时候郑阿姨来了。”
裴言之:“她怎么说?”
陆诚:“问了一下你和万里的情况,然后给律师打了个电话,没待太久就匆匆忙忙的走了。”
说来也挺巧,两人短暂的对话刚刚结束的,裴霜霜的手机就响了。
裴霜霜喊道:“是星河麻麻!”
裴言之眼神示意:“快接。”
裴霜霜二话没说赶紧滑动着接通电话。
电话那边的郑巧芸似乎正在快步行走,传来鞋跟踩在地上‘哒哒’的声音,说话的间隙带着疾走时才会有的呼吸节奏:“霜霜,你哥哥醒了吗?”
裴霜霜立刻回答,然后把手机免提打开并把手机凑近裴言之。
“醒了醒了,我开免提,您直接和他说。”
裴言之用尽量平稳的语气对着电话说道:“郑姨,什么事?”
郑巧芸:“感觉怎么样,我下午来的时候你还没有醒。”
裴言之:“还好,您别担心。”
其实郑巧芸心里明白这会儿裴言之的情况肯定不会特别好,只是怕自己担心才说一些安慰的话,但听到他的声音没有显得过于虚弱之后还是宽慰了些许,不再进行无意义的寒暄,直接开门见山说重点。
“我找到了最好的律师,刚才去他的律所开了个会。最早明天,最晚后天他会准备好委托书提交给法院,开庭之前你的身体恢复到可以出庭的状态应该没问题吧?”
裴言之大概换算了一下整个诉讼流程需要的时间,道:“没问题。”
郑巧芸:“那很好,方律这边的团队到时候会为你辩护,你不用操太多心,出庭的时候只需要按照事实阐述事实真相就可以。医院那边的验伤报告是铁证,除了非法侵入他人住宅、聚众斗殴和故意伤害罪之外程宏辉还有因为赌博被拘留过的前科,方律师明确告诉我这几条罪名判他三年以上绝对不是问题。”
“事发现场有我之前装的摄像头,家里电脑里应该存的有录像,您给梦琪打电话让她整理一下传给律师。”裴言之听到程宏辉的名字就觉得恶心,沉重的吐出一口气之后说道:“他还有最重要的一条,非法遗弃罪。”
郑巧芸:“我知道,这点我也和方律提了,他会整理好材料一起提交给法院。但老人已经去世了,如果想要定死他的罪名遥遥作为当事人和唯一的证人得出庭作证才行,不然不好判。”
听到这里,旁边的陆诚神色有些复杂:“出庭就必须要面对程宏辉,如果到时候万里还是和今天一样的精神状态的话我不建议这么做,这对他伤害太大了。”
在场每一个人都由衷的希望程宏辉能够得到应有的惩罚,但绝对得以程遥不再受到伤害为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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