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颤了一下,抿住嘴唇,慕言低头看我一眼,打断她:阿拂还是个小姑娘。
慕仪讪讪地:那你对紫烟
我听着他们的对话,一时心中发沉,可我和慕言紧紧贴在一起,并没有发现在提到紫烟时,他有什么特别反应,但也有可能是人家反应了我没感觉到。毕竟我的感觉大部分已经消失,还剩的那些也着实不够灵敏。
慕言没有回答,只淡淡扫了一眼仍跪在地上的黑衣人,道:先回营地吧。
他抱我走在前面,其他人尾随在后。能被他这样一路抱回去,我应该觉得赚到了,但还是抑制不住心中的难过,那个紫烟我还记得。我想,为什么我没有早一点找到他呢。
月色从林叶间洒进来,一地斑驳光晕,像被刀子仔细剪裁过。我憋了半天,觉得眼角都红了,却只憋出来蚊子似的几声哼哼,我说:那姑娘不好,她要杀你,你不要喜欢她。
慕言微微低了头:什么?
我抽了抽鼻子,却失去再说一遍的勇气,抬头看着天空:没什么,你看,今天晚上星星好圆。
半晌,慕言道:你说的可能是月亮
飞鸟还巢,夜凉如水,一切活物都失去踪迹,走在崎岖山间,不说话就显得十分寂寥。
与慕言离别之后,这一路其实无甚可说,想了半天,只有十三月的故事比较迷离曲折,可以当做一桩新鲜事,在悠长山道上慢慢讲给他听。
其实我到现在都没搞懂十三月为何自杀,并且越搞越搞不懂,讲起这个故事来,结局未免含糊仓促,但慕言的关注点显然不在结局上。
你是说,只要选择留在你为他们编织的华胥之境里,不管那事主在幻境中是活着还是死了,现实中,她都逃不过魂归离恨天的命数?他微微低垂着头问我,因正逆着月光,看不清面上表qíng,只是漆黑发丝拂在我的脸颊,想象应是惹了柳絮的微痒。
慕言口中的营地位于一处宽阔山坳,基本上我们着实走了一段路程才到此处,我却只嫌这一路太短,从而再一次验证了相对论不是胡说八道,可以想象,假使这一路是君玮同行,我一定觉得路途遥远并且半路就要睡着。
今夜我同慕仪共睡一个帐篷,可势必要等她入睡才敢安寝,只因害怕被她发现躺在身旁的是个死人。但慕仪丝毫不能领会我的苦心,执意陪我一起坐在帐篷跟前看星星。
从她口中,得知今夜能在此处巧遇慕言,果然不是有缘千里来相会,只是他处理完家中一些变故,取道璧山回离家万里的自己的府邸而已。
我一想,觉得有点欣慰,看来他是和父母分开住,倘若嫁过去就不用伺候公公婆婆。但再一想,觉得自己真是想多了。
我踌躇地望向月光下眉飞色舞的慕仪,问出一直想问但是没人解答的问题:你哥哥他,他今年多大?娶,娶亲了没?
慕仪愣了一愣,端起面前茶盏凑到嘴边上,乐呵呵瞧着我:这个嘛
我觉得胸口的珠子都提到嗓子眼儿了。
她喝一口茶,继续乐呵呵地瞧着我:这个嘛
我想一把捏死她。其间,她又喝两口茶,咂了回嘴,再喝两口茶,才缓缓道:未曾。
我默默地控制着自己的爪子不要伸过去,可她却自己兴致勃勃地凑上来:你问这个是要做什么?
我咳两声,往后坐一点:没什么,我有个姊妹,想说给你哥哥。
她眼睛亮晶晶地望着我。
我掩住嘴角再咳两声:真的。
她撑着头,笑眯眯望着我:哥哥他很欣赏你的,在我们陈国,思慕哥哥的美貌姑娘手牵着手能将昊城围一圈,他可从不正眼瞧她们一眼,今日你腿脚不好,哥哥他居然主动行你的方便,要是被陈国那些思慕他的姑娘们知道了,你会被她们打死的。
我不甘示弱地、不动声色地说:从前思慕我的人也很多的,要从我们家门口那条街的街头排到街尾的。
当然,这些人一半为钱而来,另一半为权而来,这些就不用说了。
慕仪眨了眨眼睛:哇,那你和我哥哥还满登对的嘛。
听到她这样说,我心里其实有点高兴,但还是不动声色地说:不要乱讲,你哥哥不是已经有心上人了么,那个紫烟姑娘什么的却被她挥挥手打断,摇头道:她没戏了,她既敢行刺哥哥,此生便没做我嫂子的福气了。
我疑惑道:难道只有搞地下qíng了?
慕仪扑哧笑出声来:你可真好玩儿,我和你说啊,出了这样的事儿,父亲断不能容许哥哥娶紫烟的,再说,哥哥那个人,风月这等事还话没说完想起什么似的道:说起来,阿拂你要真对哥哥他上心,和紫烟相比,有一个女子你倒要记得。
她收起笑容看着我:哥哥他此生唯一敬重的女子,想必你也听说过,前卫公那个殉国的小女儿,名动天下的文昌公主叶蓁。
慕仪说起那桩事,只是半年之前的事,却恍如隔世,融融月色下她握着白瓷杯皱着眉头追思:我没见着那个场景,只听说卫国许久没下雨,叶蓁殉国时却天降骤雨,人人都道那是上天为文昌公主的死悲伤落泪。说是百丈的城墙,叶蓁翻身就跃下,无半点迟疑,就连陈国的将士也感佩她的决绝。哥哥称叶蓁绝代,说大晁分分合合这么多年,只出了这么一位因社稷而死的公主,若不是个女儿身,年纪又不是这样小,该是要做一番大事的。我也觉得可惜,说叶蓁长得美,又有学识,本该要以才名垂青史的,就这么早早地去了,可恨生在帝王家啊帝王家
我说:你说这么多,其实是想说
她放下杯子挠挠头:啊对啊我刚才是想说什么来着?
我抚着自己的心口,感受不到心跳的声音,半晌,道:生在帝王家,本该如此,从小享那么多特权,势必有责任要担,叶蓁也是死得其所,在其位就要谋其事,行其道,当其责,天下百姓将她奉养着,拿百姓的供奉不说可恨身在帝王家,要担着身上的责任时却来说可恨身在帝王家,若是如此,就委实是可恨了。说完觉得我们的话题正在向一个高深的方向发展,赶紧悬崖勒马。我说:我们说到哪儿了?
对面慕仪呆呆看我半晌:我也不知道
其实我也可以不睡觉,就好比我可以不吃饭,不喝水,不上茅厕,不穿衣服衣服还是要穿的。活到我这个境界,基本上就把这些都当做兴趣了,有兴趣就找点东西吃,就睡睡,就上上茅厕,虽然注定是上不出来反正只要有鲛珠在,一切都能被净化,包括此时本该萌生的睡意,包括半刻前给慕仪面子才吃下肚的一个酸不溜溜的小番茄。
总之没有什么不方便,一切都方便许多。
我们俩大眼瞪小眼坐了很久,终归是慕仪败下阵来,打着呵欠撩开帐篷去睡觉了。我抚着心口,仍然感觉不到有什么响动,但心里是很甜蜜的。慕仪说他哥哥很敬仰我,类似的话我也听过许多,只是从前一直觉得敬仰我跳楼的人真是有病啊,要不就是被qiáng迫的,因真正值得敬仰的该是乱世里横刀立马功垂千秋的英雄,成王败寇,我不过是个败寇,以死殉国,算是没出息的了,可恨不能天仙化人,力挽狂澜,终归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当然,那些没殉国现在还活得好好的兄长和姊姊们更没出息,可不过五十步笑百步,大家都没出息,也没什么好彼此取笑的。
天高地远,群山连绵,我起身活动筋骨,转头一看,却看到远处另一顶帐篷前低头摆弄着什么的慕言,面前一堆燃得小小的篝火,周围是无边夜色,他颀长身姿就倒映在微微的火光里,看来也是无心睡眠。
我想,这样适合两人独处的好时候,我是蹭过去呢,还是不蹭过去呢。就在思考的过程中,已经三步并作两步地蹭了过去。这个行为真是太不娇羞。
君玮曾和我讲过许多类似故事,故事中那些大家闺秀们遇到爱慕的男子都窃窃不胜娇羞,那样才能惹人怜爱,但我着实不能参悟什么叫窃窃不胜娇羞,而且只要遇到慕言,手脚总比脑子快一步。
我凑过去:你在gān什么?
他手中的刻刀缓了缓:雕个小玩意儿,打发时间。说完抬头看我,皱眉道:还不睡?这么晚了。
我本来就不想睡,看到他就更不想睡,可又不能这样明明白白地说出,支吾了两声,蹲在一旁看他修长手指执着刻刀在玉料上一笔一笔勾勒。
半晌,慕言突然道:对了,我的玉扳指还在你那儿吧?
我摇摇头:当了。
他停下刻刀:当了?
我垂头假装研究他刻了个什么,蚊子哼哼一声:嗯。
他没再说话,继续专注于手中的刻刀和已成形的玉料,不久,一只小老虎就灵活现地落在手中。
我发自肺腑地赞叹:真好看。
他将小老虎握在手里随意转了转:是么?本来还打算用这个来换我的玉扳指的。
我想了一会儿,默默地从领口里取出用红线串起来的扳指放到他手中,又默默地拿过刚刚出炉的玉雕小老虎。
他愣了一愣。
我说:这个老虎明显比较贵一点,我还是要这个。其实才不是,我只是觉得,那扳指是死物,但这个老虎是慕言亲手雕的,虽不是特地雕给我,但全大晁也只此一件,我就当作是他亲手雕来送给我,以后想起,心中就会温暖许多。
可是还是有点不甘心,我怯怯地凑过去:你,你能把这个小老虎重新修改一下么?
他端详我递过去的小老虎:哦,要修改哪儿?眼睛还是耳朵?
我端端正正地在他面前坐好:你看,你能不能把它修改得像我?
慕言:
终归他有一双巧手,不仅琴弹得好,雕这些小玩意儿也不在话下,周围开满了半支莲,五颜六色的,都被火光映得发红,他的目光扫过来,望着我时,让人觉得天涯静寂,漫山遍野白梅开放,但我却再不能闻到那样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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