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迟这张脸太安静了,谢怀风轻易能想起来他羞臊的时候是什么样子,认真的时候是什么样子,情动的时候又是什么样子。总归不会是这么沉静的,哪怕自己的眼泪砸落在他脸上他都不睁开眼睛看自己一眼。
这一刻谢怀风明白此刻的自己才真的成为了一个人,会为了别人牵肠挂肚。
“糟了,庄主!”青喙疾喝一声,他双眸猛然睁大,飞身急速往谢怀风身旁去。
那团红光又开始膨胀!谢怀风郁迟二人在最近前的位置!方才其他人都被宗净的一道力震出去,只余青喙等人受到波及不大,青喙心头狂跳。他根本没有犹豫,甚至觉得是身体在带着自己动,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手正在抖,疾风切着他脸颊往后刮,本该是生疼的,但他的感官好像已经麻木了。
我动了,我动了,我动起来了。
青喙心里在狂喊,他知道自己的颤抖一半是因为恐惧,还有一半是因为兴奋。你总得成长起来,青喙。他疯狂对自己说,在关州时他太怂了,从来没见过那么丢脸的人,大敌当前怕死到脚软,就差尿出来了,真他娘够丢人!还当着心爱的女人的面,难怪别人不喜欢你,废物。
他猛地落地,速度快到连他自己都惊愕,力气也大得惊人,伸手拎着谢怀风和郁迟胸前的衣料直接甩了出去。而他自己却留下那团光下,马上就要触到他的肩膀。
青喙又动不了了,脚下猛地一软,跪倒在地。
但他猛地松了口气。
他不知道怎么才算做江湖侠客,他自小崇拜谢怀风,梦想能成为谢怀风那样的风流大侠。却屡次被自己的懦弱狠狠击溃,你怎么能那么懦弱,你怎么能那么胆小,你怎么配当落日山庄的人,你怎么配想成为大侠!青喙喉头一紧,眼眶猛地红了,他抬手狠狠擦掉了眼角溢出来的泪。
青喙想起来幻鹊,幻鹊走的时候会不会想到那是她最后一次见到自己?或许幻鹊知道,因为就算两人一直活着,她也没打算以后再见自己一面。青喙有点憋屈,遗憾自己刚刚这一瞬间没能让幻鹊看到,这就是遗憾,你总得让心爱的女人知道你终于像个男人的样子了。
青喙狠狠闭上了眼。
等死。
“哇——哇——”
什么鸟类的叫声突然包围了祝仙台,随之而来的是铺天盖地的“扑棱棱”的声响,天色好像猛然暗了下来。
“快看,是……乌鸦!怎么会有乌鸦?”有人喊出来,只见天边骤然降下无数黑鸦,乌鸦挤成一团,将太阳死死遮住。乌鸦的叫声连成一片,乌鸦本就是不祥之鸟,这一片的“哇哇”声听得人心头发寒。
但这些乌鸦好像是受什么人操控一般,竟然围拢下来,将宗净慢慢包围!
青喙的心快要冲出喉咙,乌鸦,怎么会是乌鸦。是谁,是……会不会是她?
青喙猛地睁大了眼睛,他双腿已经麻木,硬生生往天堑山的方向挪了半分,那悬空而立的人分明是幻鹊!她没走?她为什么没走,这些乌鸦又是怎么回事,幻鹊在救他们对吗,为什么?他鼻子发酸,视线只消片刻就被泪水糊住。
乌鸦是巫族的灵鸟,这铺天盖地的乌鸦只有巫族首领才能召唤而来。
祝仙台上众人都被眼前场景震撼,只见黑漆漆的包围圈围拢宗净,竟然真的将宗净那团光慢慢压制下去。
“你看……”众人狂喜之时白邙却眉头紧皱,他看着眼前景象,对身边的仙尊说了两字。
仙尊心系郁迟寒毒却也被那漫天乌鸦吸引视线,他表情同白邙一般沉重,“巫族的血祭禁功,暗鸦瘴。”
白邙摇了摇头,捂着胸口咳嗽了两声,他看向立于虚空的幻鹊,眸中尽是哀叹,“这丫头,哎……”
仙尊不语。
青喙一瞬间是惊喜的,幻鹊出现在这里最大的原因就是自己,她担心自己,挂念自己,就算她折返而回见此情形也是可以不救的,现在她出手相救,只因为她不想让自己死。然后狂喜过后又有一瞬间的茫然。
青喙虽然不知道罗汉修刹掌有多厉害,也不知这功法大成之后将会如何,但今日祝仙台上的人难道分量还不够吗?仙尊,白邙,楚天翔,谢怀风,唐漠,他们几人联手都不能和宗净相抗衡,幻鹊便可以吗?青喙心头突然开始狂跳,不安慢慢侵占他身体的每一个角落,他看着那些乌鸦将包围圈不断收紧,同时不断有乌鸦落在地上,奄奄一息。
然后呢?怎么才能将宗净置于死地,难道一直用乌鸦困住他吗?然后呢?
青喙看着幻鹊的方向摇了摇头,又摇了摇头,他瞪大了双眼,他突然抬手狠狠砸向自己的大腿,他现在双腿依旧麻木,站也站不起来。等一下,等一下——青喙眼泪开始疯狂地往下落,等一下,再等一下——
乌鸦已经缩成了只比一人高一些的包围圈。
幻鹊似一只飞鸟而下,她脚腕的铃铛清脆作响,叮叮当当,赤裸着的足踩在青喙面前的地上。
白花花的腿,细长莹白,脚踝上还是那两串金灿灿的铃铛。幻鹊轻巧落下,咯咯地笑出声来,声音轻软又魅惑,似乎一只手一样反复撩拨着青喙的心,她问。
“吓得站不起来了?”
幻鹊不想等青喙的回答,她俯下身来,手指捏着青喙的下巴高傲地将其抬起来,吻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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