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蓟叹了口气:“等莱恩身体恢复了,他肯定还是会去投案。”
“那你说怎么办?”
“如果你能帮我们争取一定的时间,这样也就行了。至于半年后,莱恩想去就去吧。”
阿尔丁问:“你放弃他了?”
“当然不是,”冬蓟说,“我得联络一些认识的法师和医生,一起看看怎么处理莱恩的手。事已至此,即使将来他不能用剑了,也要起码能劳作,能照顾自己,能好好活下去。我也只能为他做这点事。他说他还有半年的‘巡历期’,我很久以前答应过要陪他,那我就陪他。半年后要怎么做,都是他自己的选择。”
说话时,冬蓟和阿尔丁站在一层客厅里,看着门外。正巧一阵风吹过,树海那侧地上散落的草叶被风卷起,越过小溪,落到了小屋附近的道路和篱笆上,有一片叶子还正好被吹进了屋内。
冬蓟捡起叶子,在手里捻转着它。
他背对着阿尔丁说:“你有没有过这样的感觉,很多事情乍一看去完完全全是对的,都合情合理,甚至都很符合你曾经的预期,但你就是觉得不对劲。”
阿尔丁看着他的背影,低声说:“有过。我一直都有这种感觉。”
“真的吗?”
“真的,”阿尔丁说,“这感觉就像去了一个向往已久的城市,掏出着地图一看,每条路都很对,每个建筑都是我喜欢的风格,挑不出任何毛病,但我仍然觉得路上出现的每样东西都不太对,觉得……这不是我期待过的那个地方。”
冬蓟问:“有这种感觉的时候,你怎么办的?”
“继续走该走的路,做想做的事。如果能适应最好,如果不能……那就不能吧。带着那种‘不对劲’的感觉,就这么继续生活下去。”
冬蓟感叹道:“不知道是每个人都这样,还是只有你和我会这样。”
阿尔丁没有回答,而是问:“你有没有试过另一个方法?”
“什么方法?”
“回到当初那个‘城市’,这次不看地图,随便走,不一定要走当初走过的路。随便走走,或许会有不同的感觉。”
“万一仍然很失望呢……”
“那就失望吧。你可以去,也可以随时离开。”
冬蓟微笑:“也对。”
说完,他把叶子轻轻抛出门外,同时解开了防御法阵。
叶子顺利穿过门框,正好乘上又一阵微风,先是跳到木阶梯上,然后又被带到了更远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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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醒来的时候,莱恩躺在一间陌生的房间里。
他被换上了柔软的衣服,护甲和武器都不见了。手被重新包扎过,伤口好像被上了什么药,有一种麻麻的刺感,不算非常疼,但也让人不太舒服。
他用左手撑着身体坐起来。床边的小桌上有水和一点食物,盘子下还压了张对折的纸。
莱恩展开纸张。这是冬蓟留的信,没署名,但莱恩能认出哥哥的字迹。
“莱恩,现在我们在工坊镇。这是我租住的房子,房东人很好,她可能会进来送食物或者药,你别吓到。
“之前你很不冷静,所以我不得不用一些特殊的手法对待你,希望你能够理解。无论你有怎样的想法,都希望你能先看完这封信再说。
“你违背骑士誓约,所以进行自我惩罚,这是基于你的信仰,我无权干涉。我不干涉,但并不能置身事外,因为这件事也与我有关。你采取了过激的应对方式,但你确实保护了我,在这一点上,我还是必须要感谢你。
“但是坦白说,我并不希望你这么做,如果我能事先机警一点,我一定会阻止你。
“请不要误解,我不是在为外人而责怪你。我是为你而心痛和惋惜,惋惜你轻易断送自己的前程。但事已至此,责怪你也没有任何意义了,你有你自己的想法,我只能提供建议,不能代替你做出决定。
“唯独在关于手指这一件事上,我会坚持自己的做法。我会找人帮你制作构装义肢,并帮你保留触觉。据我所知,神殿骑士受惩戒后是可以接受治疗的,也可以接受构装义肢,这些都并不违反你们的誓约。你做的每一件事,是为了遵循秩序吗?还是以秩序作为借口来耍任性?如果你真的是在按规章行事,就应该明白我说的都是事实。连我都知道这些规章,你肯定也知道。所以,我希望你踏实疗养,认真服药,配合我和其他法师。
“当初我要陪你渡过巡历期,结果我们没能做到,还差了半年。你说要补上这半年,当然可以。但这半年不是窝在老家房子里就能算数的,我可以陪你,也很愿意接受你的保护和陪伴,前提是我们要去认真生活,而不是赌气做幼稚的事情。
“当时你非要拴住我,不让我帮助你处理手指,还非要留在老家,现在请你冷静下来,仔细想一想,你是真心想补上这半年的时光吗?还是只想发泄愤怒,并且希望我也一样愤怒?
“你对我有个很大的误解,认为我必须在你和阿尔丁之间选择一个。其实我谁也不会选,也根本没有‘选择’的必要。
“你是我唯一的亲人,这一点永远无法改变,我也不会去试图改变。与阿尔丁相识后,我经历了各种各样的事,这些记忆并非虚假,不会凭空消失。将来我与他或许还会有交集,又或许没有,一切都有可能。我并不是‘选择’了他,而是选择自己要走的路。只要不偏离道路,我就不会刻意排斥他的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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