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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页

    他将手中那个已经削好的木头递至我面前,毫无温度的对我说了句:给你。
    别转移话题。我仰着头,盯着他,看也不看那个木头。
    生辰快乐。
    我一愣,手中不停玩转的枯枝掉落,举手接过他递来的木头。木上雕刻着一个女子,神韵,笑容,身形,俨然是我的模样。
    我以为今要孤零零的过十七岁生辰呢。没想到,你记得。我轻轻抚摸着手心的木雕,原来他一直在雕这东西。
    快十年了。突然,他重重吐纳呼吸,未央听我讲个故事吧
    浮华梦,仇似海(12)
    楚寰(番外)
    记得莫攸然带他去若然居的那年,他还带了一个女孩来,看着她一双炯炯的目光里透着纯净,清澈,仿佛不识人间烟火般的笑容,心下讶异。莫攸然告诉他说:这个女孩叫辕慕雪,是辕羲九最疼爱的妹妹,也是壁天裔选定的妻子。
    那一刻,手握长剑的我想要将她杀了。可是师傅让我切莫冲动,因为这个女孩有很大的利用价值,将来会是我们对付壁天裔的致命棋子。
    因为她的身份,他打心底对她产生了厌恶与仇恨,以至于整整一年来都没同她说一句话,只是用冷漠的目光盯着她。直到第二年,在寒潭边看到她迷茫的对着潭里的倒影,似乎努力想要回想过往却什么都记不起来。心中不知是悲悯还是嘲笑,竟说了句:丫头,你真可怜。
    那一刻,他看见她眼底闪过一抹诧异,打量他许久后,嘴角上扬,讽刺一笑,随即转身离去。
    本以为此后的人生都将在仇恨血腥中沉沦,可是有一,她竟突然跑到我面前问:你想出若然居看看外面的世界吗。
    这句话使他动容,曾为太子每次对着红墙高瓦,最渴望的便是离开宫廷,品味五柳先生口中采jú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意境。可十四年来,都没有任何机会能够出去见识这个繁华天下。
    她没等他回答便扯着他的手臂跑了出去,没有挣扎,随着她一同偷跑出若然居。她就像个对任何东西都如此新鲜的孩子,这看看,那瞧瞧,对一切都是那样稀奇。其实当时的他对这一切也是很稀奇的,只不过他不会表达qíng绪而已,只是静静的追随在蹦蹦跳跳的她身后,目光在四处辗转流连。
    huáng昏时分他们才回到若然居,却被莫攸然逮个正着。他们二人垂首站在他跟前,她尤其紧张,十指紧扣。他一直都知道,她最怕的就是莫攸然生气。所以,当她说:是楚寰带我飞出若然居。他没有反驳,毕竟,她说的没错,确实是他以轻功带她飞出若然居的。所以最后,受罚的是自己。
    记得在若然居第七年,一向不敢忤逆莫攸然的她竟对他怒言相向,因为提前进帝都之事,她将自己关在屋里两都不肯出来,更是滴水未进。一向纵容她的莫攸然这次竟出奇的没有去哄她,而自己却开始担心她是否能承受住两来的饥饿,所以为她送出了香喷喷的米饭。
    突然发觉,不知从何时起,他的目光竟已开始追随于她,常常爱静静的站在一旁,看着她的一喜一怒。在这七年中,最初对她的反感与仇恨竟随着时间渐渐消逝,取而代之的竟是一种习惯。
    后来,她离开了若然居,他却没有去送她,只是将自己浸在寒潭中,想用那冰寒刺骨的温度将自己冲醒。
    不能阻止她去帝都,他不能坏了满盘计划,大仇未报,怎能谈起儿女私qíng。若他注定要为仇恨牺牲感qíng,那便也只能接受命运的安排,毕竟他对她的感qíng并没有深到可以为她放弃仇恨。
    直到一个名叫辕羲九的男子出现,他看见她为辕羲九落泪,看见她因为莫攸然杀了风白羽而露出仇恨的目光,甚至为了他而忤逆进宫。那时他才深深懂得,原来爱qíng可以不顾一切。
    他不懂,那时自己的心为何会隐隐作痛,是因为她为了一个男人而哭泣?
    直到那个辕羲九为了留下她的命,宁可自己万箭穿心而死是的,当辕羲九万箭穿心那一刻,他也在场,本是为了搭救她,却未曾想过自己会目睹那样触目惊心的一幕。
    看到她悲痛yù绝的泪水,听见她撕心裂肺的哭喊,那瞬间他才明白,原来爱可以用xing命来证明,原来爱可以如此伟大。可是辕羲九只知保护她,却不知他正在对她做一件极其残忍的事。他万箭穿心,死在她怀里,了无牵挂的离开了,却把一个沉重的包袱jiāo给年仅十五岁的孩子。
    那时候我的心也随着你的悲哀而扯动,而伤痛。回首多年的往事,原来楚寰并不是个冷血之人,他除了仇恨,原来还可以有爱。
    他也有想要守护的人,那个叫未央辕慕雪的女子
    浮华梦,仇似海(13)
    当他一字一句平淡的叙述完多年的往事,虽然没有正面的回答我之前对华莲的质疑,却清楚的让我知道,那天他冒着重罪带我出宫,并非假意。我苦涩的笑了笑:对不起。那任xing的要你带我出宫,害你杖责六十刑棍。
    从没想过,未央也会有说对不起的一。他的声音依旧冷淡如冰,听不出喜怒,只是用那淡淡的目光深深注视着我。
    那瞬间与他的对视,又想起他字字句句述说的往事,我不大自然。虽然他说这些之时口气仿若事不关己,可我却看出,今夜的他与往不一样,在他的眼中真真切切的看到他眼底的真诚。未央再不懂人事,也能感觉到他的qíng意。也明白了莫攸然当初为何会要我好好保护自己,安抚楚寰。是否楚寰曾对他要求过什么?
    可我必须忽略这些,不管此刻的他到底是做戏还是真qíng,但是这一切都已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的计划可以提前一步实施了。
    我由糙地上缓缓爬起,与他面对面的站着:当你听说辕羲九万箭穿心那刻,你的心是否痛快?而当年谋夺皇甫家江山的旷世三将,莫攸然也是其中之一,你是否也在深深恨着莫攸然?
    见他目光一沉,正yù启口说些什么,我便悠然截断:你若有恨,莫攸然心中定然清楚。
    他清渺锋锐的眼睛打量我许久才说:未央确实聪明,看透三分便能猜透七分。
    你提起莫攸然时没有尊他为师傅,而是口口声声喊着他的名讳,可见你至始至终都未将他当做你的师傅对吗?你们一直都是互相利用的关系。
    我与莫攸然心中都清楚。
    若这次莫攸然成功了,得到他想要的,他还会留下你吗?
    他深邃的目光冷寂如冰:只要他为皇甫家报完大仇,我便功成身退,哪怕是丢了这条命。
    你要任他宰割?声音微微提高。
    这些年来,唯一支撑我活下去的理由就是仇恨,若大仇得报,此生已毫无留恋。
    此生,无留恋?我轻吟着重复他这几个字,随即对上他那双死寂的瞳子:可是未央需要楚寰。
    骗中骗,谋中谋(1)
    时光荏苒,光yīn似箭。
    冬雪始伊,北风猎猎,红梅绽放。
    chūn冬寒暑jiāo替,又迎来一个腊月,算算子,来到夷苑已有一年又一个月。
    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每夜苦练剑法,子倒也过的飞快。
    而朝廷中也发生了很大的分歧,原本范上卿与莫攸然是站在一条线上,却因这立后之事分裂。
    四个月前,王上提议选后,询问众卿意见,莫攸然推举莲贵人,范上卿却拥护自己的女儿如贵嫔,一时间争执不休,不仅在御前吵的面红耳赤,背地里都暗自搞小动作。终于在争执一个月后彻底分裂二人关系,朝廷如今形成两方势力,一方是拥立莲贵人,另一方拥立如贵嫔。故而王后人选迟迟悬而未决,我却像一个看戏人,每都听紫衣对我说起朝中之事,也不发表自己的意见。
    莫攸然位居丞相之位,朝廷巴结之人自是不少,但他在朝为相两年不到,其势力还未在朝中扎根,能真正能为他效命的除了楚寰还能有几个?都是一群攀龙附凤的官员。
    可范上卿却不同,自先帝夜宣登基三年后,便靠着自己的才学一步一步爬上正一品上卿之位,在朝二十年有余不说,其朝中挚友更是比比皆是。
    莫攸然这样公然与范上卿较劲并非明智之举,夜鸢是何等人,在此刻竟是隔岸观火,看鹬蚌相争。莫攸然,一向冷静的你去哪里了?还是你有把握你会赢?
    静坐在炭火旁,将手置于其上烘烤,可是我的手却像冰一般,怎的都烤不热。后窗半掩着,北风夹杂着阵阵幽冷的花香扑鼻而来。
    一声声急促的步伐由远至近匆匆跑了过来,紫衣莽撞的推开门,带来一阵冷风,我打了个哆嗦奇怪的看着紫衣:何事如此慌张?
    糟了糟了,宫里传来消息,有人向王上呈递密折揭发莫丞相谋反。
    那王上什么态度?
    紫衣也不知道,只听闻军队隐隐有调动,似乎紫衣目光闪烁着,吞吞吐吐。
    我起身,拂了拂自己散乱的衣襟,举步走向窗旁,推开半掩的窗,迎风而立。裙裾逶地。
    不知是谁出卖了莫攸然我似在自问,又像是在问身后的紫衣。
    整间屋子顷刻间只剩下风声,仿佛只剩我一人存在。
    一阵风过,颈间传来疼痛,我还没来得及呼痛便已经栽倒在地。
    眼前一片漆黑,耳边安静到令我觉得不真实,想动,却感觉到双手被麻绳捆绑住。我挣扎了几下,却无法挣开,隐隐听见呼吸声。谁。我出声试探xing的一问,因为眼睛被黑布蒙着,故而看不到眼前的一切,使我有种恐慌的感觉。
    没人回答我,便又出声:说话,你到底是谁,为何要绑我至此!
    感觉一只手被蒙在我眼上的黑布用力扯下,一阵qiáng烈的光直扑我的眼睛,我别过头,避开qiáng光,缓和了好一阵才睁开,看着眼前人,竟是莫攸然。而我则被绑在一张椅子上,不得动弹。
    莫攸然,你抓我来做什么!含着怒气,略微激动的冲他怒道。
    我以为,未央很清楚为何抓你来。莫攸然嘴角噙着一丝残忍的笑。
    确实不清楚。扬眉冷对,用眼神质问。
    他冷哼,邪魅的目光直bī我的眼底,我却是坦dàng的迎视。
    忽然间的沉默使得空气渐渐凝滞,一直坐在右侧的楚寰手中仍旧执着那把剑起身,待走至我面前才沉声说:相信你已听闻有人密折状告师傅谋反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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