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翊步伐一顿,侧首看着苏落雪。
没想到他会突然停住步伐,苏落雪又朝前走了几步才立刻停下步伐,转身,看着元翊。
看着元翊的表qíng,苏落雪突然发觉,原来大姐说的是真的,元翊的心中真的有一个喜欢的人。
而她默默喜欢了元翊这么多年,竟然都不知道元翊心中竟有喜欢的人,到底是一段可笑的感qíng,她的迷恋终归没有大姐来的深,没有大姐了解他深。
这是本王的家事。元翊冷冷地道。
苏扶柳是我在世上唯一的亲人。苏落雪的声音同样冰冷如霜。
元翊讽刺地一笑,似乎有话要说,却未出口。
苏落雪继续道:我想对王爷你说的话就只有这么多,希望今后你我不会再有任何jiāo集。说罢,也未等元翊前行,率先离去,独留元翊一人傲立雪中。
※※※
随着车轮声声辗转,来到府门外的那一刻,正见召唤了马车yù出去的荀夜,跳下马车的紫羽恭敬地唤了声:相爷。
荀夜立于马车旁,注视着缓缓下马车的苏落雪,问道:怎么孤身一人前去辛王府。
我去看看姐姐和承儿,你这是要去哪儿?苏落雪于马车旁站定,疑惑地问。
相爷正准备去辛王府接夫人回府。管家李百顺出声道。
以后少去辛王府。荀夜冷冷地说道。
此时苏落雪才注意到荀夜浑身透出的冰凉,难道他担心她去辛王府有事?他与元翊一直都是盟友不是么?
你过虑了,辛王是我的姐夫。
荀夜不再说话,只是握起她的手:这么凉,还不赶紧进屋。
冰凉的手掌被荀夜温暖的手心紧紧包裹着,她含笑回握着,便顺着他的脚步慢慢地朝府中走去:嗯。我今天看到承儿了,好可爱。
我们也生一个吧。荀夜说的云淡风轻,却红了苏落雪的脸,使她回想起昨夜的一幕幕。
荀夜却是紧紧地牵着她的手,不再说话,领着她朝兰亭轩内走去。
两排脚印,一深一浅,显得那么安逸平和。
远远站着的紫羽会心一笑,原本她今日是妒忌的,可是这一刻她真的解开了心结,因为相爷爱的人值得他去爱。
她,作为一个属下,只能祝福。
※※※
元禄三年四月十八
十三岁帝君元鑫写下罪己诏罗列为帝三年十大罪状,天下臣民一片哗然。
元禄三年六月初九
帝君两月不朝,终日紧闭乾华宫,拒见任何臣子,独见相国荀夜。
朝堂沄太后垂帘听政,荀夜奉皇命监国,一时间朝野动dàng,人心惶惶。
元禄三年八月二十
帝君元鑫写下禅位诏书,昭告天下,禅位于相国荀夜。
禅位诏书一出,以太师张捷为首的二十八名官员联名上书,制止幼帝荒唐行为。
朝堂分为三派,一派反对禅位之举,一派支持禅位,一派仍在观望,以张捷为首的反对派连连被打压,气势大弱。
元禄三年八月二十五
太师张捷写下血书,并于府中上吊自尽。
血书云:天朝盛世,乱臣贼子野心勃勃,胁迫幼帝写下罪己诏,并禅位,láng子野心,其心当诛奈何贼子拥兵自重,拉拢天下百姓之心,企图为其谋逆正名,苍天有眼,谋逆之名将永存史记
※※※
苏落雪做在屋中,看着面前那碗冰镇酸梅汤迟迟没有入口,这短短半年来,洛城发生了太多令人应接不暇的事。
罪己诏,禅位诏书,张捷血书
每一桩皆是天大的政治事件,一时间不仅百姓,身处其中的众人皆是忧心忡忡,持观望者居多。
夫人?紫羽一连叫了几句苏落雪回过神来。
你在担心相爷?紫羽问。
苏落雪黯然垂首,探手端起那碗已不冰的酸梅汤,眉头紧蹙:这如今,天下之人都在看着荀夜一个人,可他自帝君写下罪己诏便没有丝毫动作,即便是张捷留下那封血书,仍旧没有,我担心
相爷不会打没有把握的仗,不然早在先帝驾崩那一夜,便谋夺了这江山。紫羽出声安慰着。
我知道荀夜是不想背负某朝篡位的恶名,但罪己诏,禅位诏书以及那血书,无疑是让所有人怀疑这一切皆是荀夜自编自导的一场戏,因为即便是帝君真的要禅位,这还是元家的天下,怎会禅位于元姓的外族人,于礼不通。
这才是明智的选择,若帝君真的禅位于元姓子弟,难免担心手握兵权的相爷谋朝造反,届时将流血更多。可若是传位给相爷,他是民心所向,战功赫赫,天下兵权掌握在手,无疑是帝君的最佳人选,由禅位使得这场帝位之争不祸乱天下。幼帝本就年少无知,这三年来只图享乐,朝中一切皆是相爷打理,这天朝在相爷的整治下愈发繁盛,而帝君的皇权早已被架空,相爷要谋反不过是一句话。紫羽说的条理清晰,看来是非常了解这些年荀夜所做的一切。
但是相爷不想让荀家背负上谋逆之名,也不想流血,便让帝君亲自写下罪己诏以及禅位诏书,这样便能保住帝君的xing命,更维护了荀家的名声。只不过有那么些老顽固,偏偏看不透这其中之理,非要以死来写下血书,真是愚蠢之极。
听到紫羽说到这里,苏落雪立刻道:可是bī迫帝君写禅位诏书,也等同谋逆。
证据呢?谁能证明是相爷bī迫帝君写的禅位诏书,我倒说是帝君想通了,自愿写下的。紫羽说的qiáng势,随即叹了声:夫人你就莫太担忧,这一切早已在相爷的掌控之中了,这么多年来的处心积虑,只为了这一刻。
苏落雪不再说话,只是低头喝了一口酸梅汤,只觉满口酸涩,直入心间。
紫羽说的不错,这么多年来的处心积虑,不可能毁于一旦的。
就如那一夜在宫阙之上,姑姑二十五年来的掌权路顷刻间被荀家瓦解,权倾天下的苏家一夜间落得如此下场。
忽地,她脑海中浮现半年前荀夜淡淡的一句提醒以后少去辛王府,原来那时他与辛王之间便有隔阂。
辛王毕竟姓元,不论他们之间曾经有过什么jiāo易,这天下仍旧是他元家的天下,怎会拱手让人。
那么如今辛王掌控着朝廷禁军大权,是否会阻止荀夜成功登基,若辛王站出来
还有荀洛,他密谋的时间绝对不亚于荀夜,这一次的改朝换代,荀洛会不会抓准时机
想到这里,她已经不敢再继续往下想,她怕到最终的任何一个结果都是她不想看到的。
她不想看到辛王有事,也不想看见荀洛有事,更不愿见到荀夜有事。
她只期盼这一场惊变能够尽快过去,只要没有杀戮,没有流血就好。
沉烟缭绕,一室清幽,她却难以安心。
※※※
张捷自尽身亡留下一笔血书后,所有人将目光投向了如今元家最有作为的辛王元翊。
元禄三年九月十二帝君元鑫宣布退位。
元禄三年九月十三相国荀夜择huáng道吉日九月二十八于昭和殿,登基为帝。
日子,日复一日的过去,元翊起居照常,上朝依旧,未见任何动作。
朝中,愈发沉寂。
所有人都心悬一线,猜测元翊定会在荀夜登基前揭竿而起,保元家天下。
等待,所有人都在等待。
元禄三年九月二十八新君荀夜行礼登基为帝,保元姓国号,国号元晟。
元翊身着朝服,与百官同朝,庆贺新君登位。
一切,安静的诡异。
新君继位平静无波,顺利的令人觉着像是一场梦,却又那样真实。
元晟元年九月三十
尊荀氏周丽婉为太后,册荀氏华雪为帝后,正位东宫。
封荀洛为亲王,赐号安,赐住安亲王府。
封荀语为长公主,赐号升平,赐住升平宫。
元晟元年十月初七
帝君荀夜与康国国君阿达目协议,二十年不战,二国和亲。
元晟元年十月十八
帝君荀夜与康国公主阿希娅行大礼,册阿希娅为贵妃,赐号丽,正位西宫。
第二十一章夜深沉(1)
夜阑深深,风凉如水。
凤绘宫灯在风中摇曳,点点星光忽明忽暗照耀红墙高瓦,琉璃珠其耀而华。
白兰轩内万籁俱静,苏落雪披了件外衣站在廊前,紫羽默默地立于她身侧,就那么静静地站着,已经两个时辰了。
夫人,夜深了,该进屋歇息了。紫羽终是忍不住出声提醒。
今日西宫好热闹,即便是深处西宫最荒凉之地,也能感受到那浓烈的氛围。苏落雪说的平静,看不出她的qíng绪悲喜。
奴婢听闻今日是西宫丽贵妃与帝君大婚之日,西宫今夜固然热闹许多。想来也有大半个月未见到帝君了,兴许是登基不久,繁琐之事颇多,忙过了这阵子,就能见到帝君了罢。
听出了紫羽语气中的小心翼翼,苏落雪浅浅一笑:紫羽,你觉得我在难过吗?
紫羽对上苏落雪那双平静的目光,不语。
我是该难过,我身为帝君名正言顺的正室,却未得到册封,大半个月来帝君也未涉足白兰轩,只是糙糙将我安置于此,不闻不问。苏落雪说到这里,却是无奈一笑:可你错了,我只是担心,我怕荀夜在处理我的事上两难。我是前朝罪臣苏家的余孽,得以保此一命实属万幸,当荀夜只是相国的时候,我依旧还是他所谓的正室,可如今荀夜贵为一国之君,那么意义完全不同。苏家犯得是谋逆大罪,而我是苏家余孽,如何入得了帝家,甚至受封呢。
夫人看的很明白,可紫羽相信,帝君一定会想一个两全的法子处理好这件事的,我们安心等待便是。紫羽安慰道。
结果是什么并不重要,即便是我苏落雪得不到一个封号,抑或是不能留在宫中我都不会怪他,我只是担心他为了我说到这里,苏落雪没有继续再说话去,只是拢了拢外衣。
紫羽亦明白她的担忧,也未点破,正yù开口劝她回去歇息,却见一个黑影映在了地上,一点一点地朝院内移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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