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行里第三个人说话了:“不用配那么好的,不换也行,换了有什么用呢?换了也是放着。”
“老谭,你这人……何雨当初不是家里出事儿了吗?再说了她唱的时候你不是还当你的大学生呢?你搁着使什么劲儿呢?”
男人“哼”了一声。
琴弦很快也配好了,老板的手很快。
“要不要在这儿调音?还是你回去了自己搞?”
何默默在有限的时间里靠手机搜索了一些知识,但也只是勉强能看懂而已,调音什么的,她肯定不行的。
她还没回答,一边那个夹枪带棒的男人又开口了:“她?看她的样子,琴弦都未必会拨。”
说对了!
“我来吧。”
男人放下了自己背上的琴箱拿过那把吉他,坐在了一旁的凳子上,他调整好了吉他的插线,手指在吉他的弦上拨弄了一下。
何默默低头看手机上写着怎么调音。
当然,没有看懂。
她只能听着自己耳边不停地传来吉他被拨弄的声音,响一声,停一会儿。
男人抱着琴,何默默看琴的时候顺便看清了他的样貌,如果不是穿着简单的T恤长裤还有运动鞋,这位大叔更应该出现在讲台上,他长了一张看起来学历不低于硕士的脸,眉毛是传说中的剑眉,鼻子也很挺,大概是读研究生时候老师很喜欢带着去各种活动撑场面的样子,不过现在人到中年,有了些成年人的味道,这种味道并不明显,在他低头调音的时候,额前的头发遮住了眉眼,让人觉得他一下子就变得很温柔
——对这把吉他很温柔。
何默默突然想起来网上说给吉他调音应该用调音器。
这时吉他又被弹响,却不再是单调的单音。
一串音符从男人的指尖流淌了出来。
“天地宽广,
欢喜送葬,
昨天死去,
今天的人,
走向明日的消亡。
清风徐来,
不许烧纸,
告白结束,
相爱的人,
迎来爱情的终止……”
男人唱歌的时候声音很低哑,还微微有点鼻音,整个歌的曲调并不平缓,应该说是越来越激烈,可他在激烈的语调里唱着这么悲观的歌词,又让人觉得其实是在讲道理。
何默默看着那把吉他,在男人的手中,这把吉他仿佛活了过来,偶尔会有一种近乎于崩裂的声音,何默默在心里猜这是这个吉他在生气。
唱着歌的男人抬起头,于是一切戛然而止。
“还记得吗?”男人问“何雨”。
何默默眨了一下眼睛。
然后她看见这位大叔笑了,是冷笑。
“说了爱音乐一辈子的人连自己写过的歌都忘了。”
这首歌居然是妈妈写的吗?!
何默默瞪大眼睛看看吉他,又看看这个大叔,她后悔自己刚刚没有再认真地听这首歌,张了张嘴,她说:
“大……你……您能不能……”
摸了一下吉他,男人站了起来:“你对不起红雨。也对不起你曾经的音乐,何雨,我曾经以为这首《不死》你是嘲讽别人的,没想到你说的是你自己。”
他把琴放回了琴箱里。
“遇到了逃兵心情不好,老高,我明天再来找你。”
说完,他拎起旁边的乐器箱转身就往门外走去。
何默默用自己最快的速度付了钱,背起妈妈的吉他就追了出去。
“你等等!”
男人已经坐进了车里,何默默连忙冲到了他的车窗边。
“你……我……你喜欢何雨的音乐,对不对?”
男人皱了一下眉头,把车窗降了下来。
“何雨,你想说什么?”
“我说……我说,我也喜欢,不,这个世界上一定没有人比我更喜欢,也不对……这个世界上比我更喜欢的,可能只有何雨自己,所以,我……你……你还会唱何雨的别的歌吗?你还想让何雨重新唱歌吗?”
第61章 不死 请把这样的何雨,还给何雨。……
何默默太激动了, 她激动地想知道关于妈妈的歌的一切,却忘了自己一直以来的准则
——像个大人。
像个大人一样地做事,像个大人一样地思考, 像个大人一样地理解大人。
而姓谭的大叔是个大人, 虽然他很自我,也有些刻薄, 情商看起来不高的样子, 可他是个大人,只要是个大人,就很容易自以为是。
于是他说:“何雨, 我以前是很喜欢你的音乐, 但是现在已经过去了, 你的那段人生已经结束了……就像你这把‘红雨’, 它已经旧了二十年了, 不管我喜欢还是不喜欢, 你喜欢不喜欢,它们都已经结束了。”
说完, 他开车走了。
何默默背着妈妈的吉他站在原地, 她的手握在了一起。
她回到了琴行, 琴行老板正在收拾东西。
“刚刚那个人,是谁呀?好像还挺……了解我的。”
“谭启鸣, 你以前在蓝场唱歌的时候他还是个刚上大学的学生,看见你唱歌了,他回去也搞了乐队, 结果等他乐队有点儿名头了,你也不唱了,没想到这小子还一直惦记着呢, 他这些年倒是一直没停了折腾,一边当着老师一边搞乐队。何雨,你那首《不死》真不错,也不光谭启鸣记得,现在版权什么的也不像以前不值钱了,你要不要看看重新录一遍放在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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