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出库里,一个女生站在他的黑色轿车前。
女生眉眼安静地低垂,穿着粉色卫衣,牛仔裤,白色板鞋,马尾扎得高高的。
肩上背着帆布包画着可爱的小草莓图案。
那是他最熟悉不过的模样。
怀里的鲜花摔到了地上。
陈也几步走到女生面前,紧紧抓住她的手:“栀栀,你醒了!”
关雅这时抬起头,对男人露出柔媚的笑。
陈也沸腾的血液一瞬间冷却下来,刚才有多么欣喜,现在就有多么绝望。
他松开了手,不再给她一个多余的眼神,拉开车门就要上车。
关雅着急了。她这一身衣服鞋包都是对着那个女生的照片买的同款。
精心化妆之后,她自信和那女生有七八分的相像。
可男人的反应出乎她的意料。
既然他那么爱他的未婚妻,那他对着和未婚妻这么像的人,总该有几分怜惜的啊。
慌忙之下,关雅急忙表露自己的心意:“陈总,我很敬佩您,听说你未婚妻一直没醒,如果你愿意,我可以……”
话没说完,就被打断。
“你叫什么?”他问。
关雅心中一喜,报出了自己的名字。
陈也收回视线,声音如冰霜:“你明天不用来了。”
说完开车扬长而去。
关雅呆若木鸡地站在原地好久,怎么会这样!
既然他那么喜欢已经成了植物人的未婚妻,那他完全可以对着自己这张脸,寄托对未婚妻的思念啊!
陈也重新买了一束花,将车开到医院。
顶层的单间病房里,沈静溪坐在床前,对着沉沉睡着的少女暗自垂泪。
他走进去,抽出几张纸巾递给她。
沈静溪苍老了很多,她接过纸巾,擦起了眼角。
看着如今事业有成的男人,沈静溪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她还记得那天抢救完之后,医生明确地告诉过他们,满满醒来的机会十分渺茫。
从五楼高的天台摔下来,尽管被树挡了一下,她的脑部仍然受损严重。
听到这个消息时,她几乎哭晕在丈夫的怀里。
当时,一直沉默的少年仿佛没有听见医生的话一般,在病床前单膝跪下。
他将一枚戒指戴在了她的中指上。
他看着病床上或许永远醒不来的少女,嗓音沙哑认真:“我之前想带你去迪士尼,就是为了在晚上放烟花时给你求婚。你说过想一直和我在一起,所以我想你会答应我的求婚。”
“那我先把戒指给你戴上,等你醒来,我们再去那里看烟花。”
沈静溪擦干了眼泪,眼眶还是红的:“家里阿姨熬了乌鸡汤,你喝几口吧。你公司忙,还天天晚上来医院,也辛苦了。”
“谢谢沈姨。”
沈静溪轻轻推开门走了,把独处的空间留给他们。
陈也很快喝完汤。
他把新买的鲜花插到花瓶里,轻轻掀开被子,给沉睡中的小姑娘按摩双//腿。
长时间的卧床不起容易造成肌肉萎缩。
虽然请了专门的护工,可他怕她们不尽心,总得每天亲自给她按一遍才放心。
晚上十一点钟,陈也坐在床边,低沉的嗓音念起她喜欢的书。
读完两章,他阖上书本:“时间不早了,剩下的明天念给栀栀听。”
陈也关灯,上了床,把她搂到自己怀里,轻轻一吻她的额头:“栀栀晚安。”
少女安静地睡着,双眼紧紧闭着,睫毛都没有动一下,给不了任何的回应。
凌晨时分,陈也从噩梦中惊醒。
这一年多,他经常梦到那个绝望残忍的黄昏。
他拼了命地想抓住她的手,最后还是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摔下去。
殷红的血不断从她的身体里流出来,红得刺目。
陈也想起初中的一次运动会。
她报名了跳高项目,还没跳过去就先摔了下来。
脚踝上磕破了皮,一片青紫中,隐隐有血渗了出来。
他抱着她跑到校医院,医生给她用酒精消毒,冰凉的刺痛感让小姑娘眼泪一下子又掉了下来。
那时的他就不怎么学好了,经常打架,偶尔也会受伤流血,哪次流的血都比她磕破皮多。
可他看着泪眼汪汪的小姑娘,心里就是难受得很,比自己流血了还难受一千倍。
他想到什么,低头对着她膝盖上的伤口呼呼地吹气,第一次这么做,动作有几分生疏笨拙。
十五岁的少年还不知道自己喜欢眼前的小姑娘,只知道自己舍不得看她流血,看她掉眼泪。
他那个时候在心里发誓,要保护好她,不让她受一点儿伤,可是他没有做到。
那一天,小姑娘流了好多好多血,他不敢想她有多疼。
白日里维持的平静不复存在,他颤抖着,紧紧抱住她。
少女的呼吸,体温,微弱却依然跳动的心脏让他几近崩溃的理智慢慢找回来了。
他语气凶凶道: “我从前觉得你善良,现在才发现,你就是世界上最自私最坏的。你说想让我开心,可是你不在我身边,我怎么可能开心?”
他埋在她的颈窝,贪婪地呼吸着她身上的气息。
语气慢慢软了下来,声音近乎哀求。
“我买了好多你喜欢吃的草莓,你再不起来吃都要烂了。还有迪士尼,我们说好了要一起去的。栀栀,别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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