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睡好。”许言说。
“怎么的呢,有心事?”许年斜着眼瞟他,“你不是连着工作了很久吗,好不容易休息一天,竟然还睡不好,怎会如此。”
许言:“不要在我生日的时候找抽,可以吗。”
许年缓缓坐直,沉默三秒,张口大喊:“妈——!哥要打我!”
休息了小半天,傍晚时许言去公司处理点事,弄完之后要去酒吧,纪淮他们给他过生日。
许年跟他一起上了车,一路上叽叽歪歪,他的话许言左耳进右耳出。昨天晚上太耗心神,他有好几年没哭成这样,整个人像要虚脱。
“干嘛呢哥,到底怎么了?”许年独自叭叭半天,没得到什么回应,他伸手在许言耳边打了个响指,“你肯定不是没睡好,发生什么事了?”
许言盯着前路,很镇静地开口:“我觉得我可能要让你失望了。”
许年愣住,倒吸一口凉气:“你要当1了?”
“……”许言懒得回他,但因为话说一半,弄得许年非常难受,抓耳挠腮如坐针毡,不断地问‘哥你到底什么意思你把话说完不要不识抬举否则我马上跪下来求你’。
这场面似曾相识——高中的时候,住校,有天晚上许言偷偷玩手机,给许年发了句:我告诉你一件事。
高二宿舍楼里也正在偷偷玩手机的许年秒回:什么事什么事!
许言:算了,不说了。
接着他任凭许年那边怎么信息轰炸都不再回复,于是半夜十一点,许年穿睡衣沿着水管从三楼爬下来,又沿着水管爬上高三宿舍楼的二楼阳台,跨越万水千山只为凑到许言枕边当面问他哥一句:“快跟我说,到底是什么事?!”
许言在黑暗里跟他弟对视了几秒,然后果断喊宿管来把许年遣送回高二宿舍楼。许年被保安架走的时候还不住地回头大喊:“到底是什么事啊啊啊啊啊!!!”
到了公司楼下,许年仍然在问什么事什么事,许言留下一句“你在车里等我”就开门走人,许年不干,愤恨地大骂一声,迅速跟着下车。
他蹭在许言身边,连体婴似的,叽叽咕咕说快点告诉我快点快点。许言边看手机边往前走,陆森说正好他也来了公司,等会儿一起去酒吧。
突然许年不说话了,安静两秒,小声说:“哦呦,这是你们公司模特?身材真……”
他的话音在迎面走来的那人抬起头时诡异地戛然而止,许言感到好奇,跟着抬起头,第一眼的时候他差点没认出对方。
沈植没穿西服,只穿了件白T,戴了副黑框眼镜,头发随意耷拉在额前。那副眼镜单看有点普通笨重,但架在他鼻梁上就显得高级起来,许言一瞬间还以为看到了大学时期的沈植。
许言凌晨才见过他带着泪痕的睡颜,短短一天不到,沈植恢复如常,看起来毫无破绽,没人知道这样的崩溃和自愈在他身上发生过多少个来回。
他把昨晚当成梦,许言知道,因为沈植说过一句“我不想在梦里还看见你掉眼泪”。
沈植今天没上班,他下午去了趟蓝秋晨的私人诊所,现在顺路过来替同事取盖章件。他知道许言今天休假,所以没抱希望会碰上他——但就算许言在公司,沈植也不准备怎样,他明确清楚自己不该再见许言。
四目相对,沈植率先移开视线。
虽然只对视了一眼,但沈植察觉许言的状态似乎不太好,看起来没什么精神。他想把昨天梦里的话亲口对许言讲一遍:你照顾好自己,多休息,按时吃饭。
可他只能沉默。
倒是许年,怎么说跟懿新也是长期合作关系,抛开别的不谈,工作方面的交情是绝对要维持好的,何况沈植对他公司业务的态度有目共睹。于是许年主动打招呼:“沈律,这么巧。”
沈植看着他,点了一下头:“许总。”
短暂问候结束,三个人擦肩而过。进公司后,许年才说:“其实他每次叫我许总,我都压力特别大,别人这么喊我我都没有这种感觉。”
许言没说话,许年兀自呆愣了一会儿,忽地震惊道:“哥你说的让我失望的事该不会就是……”
话还没讲完,他又立刻否定自己:“不对不对,肯定不是,你俩看起来完全不像是要复合的人。”
许言依旧保持缄默,但他真的打心底里热爱观看许年演独角戏的傻样。
上楼,许年跑去找陆森,许言去了趟摄影棚,又回办公室整理东西,是品牌方和明星工作室送的生日礼物,之前已经陆陆续续收到了很多。
脑袋有点乱,许言站到落地窗前,点了支烟。俯视下去,他发现沈植还没走,正站在车边打电话。他能看见沈植的T恤下摆被晚风微微吹起来的弧度,落日的光线很柔和地铺在他脚边,像照耀一棵生长在夏天里的树。
沈植站在那里,挺拔修长,但许言想到的却是他曲缩在衣柜里的模样。
许言觉得沈植像一只孤鸿,困在过往的那片林,拣尽寒枝不肯栖。
人和人之间的关系其实非常简单,也非常残酷,只要有一个人永远不再给予余光,另一方总会放弃的,双方终将走向没有交集的未来。昨晚之前的许言就是这样决定的,哭着说“我不会打扰你”的沈植应该也已经做好了类似决定。
可谁都没法估量沈植还要这样下去多久,包括沈植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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