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通往枉死地狱的门,只有黑白无常能开。”白无常一边说着,一边摸着下巴笑了,道,“而且,这个地狱没有守夜人,也没有引路人。”
“这里是守夜人的最后一站。”他说,“所有守夜人,都要在这里接受最后的审判。”
“……”
陈黎野沉默片刻,忍不住问道:“那……是什么样的审判?”
*
谢未弦站在“鬼门关”关门前,沉默了很久。
他四周都一片白茫茫,正如每次过桥时会见到的那片白雾一般,放眼望去,根本什么都看不清。
能看清的,有且只有面前的巨石和巨门。
他左右看了一圈,试探着叫了几声陈黎野,理所当然地,没得到任何回应。
谢未弦做了两千年守夜人,当然不会抱有“往两边走或许就能找到别的出路的”或者“到处去走走说不定能找到陈黎野”的这种可笑想法。他在门前站了片刻,又给自己做了一会儿的心理建设后,便走上了前去。
鬼门关的大门上什么装饰也没有,通体黑色,黑的十分纯澈。
谢未弦抿了抿嘴咬了咬牙,伸出手,推开了大门。
鬼门关的门没他想象的那么重,虽然不轻,但也没到重的推都推不动的程度。
大门被他缓缓推动,就那样笨重又缓慢地向后挪去。打开的同时,黑灰色的尘土从门缝间滚滚而落,如同落下的沙子瀑布一般,稀里哗啦地在谢未弦脸前砸了下来。
这门缝里积了很多尘土。看样子,已经很久都没有人来过这里了。
将门打开之后,谢未弦就忍不住咳了两三声,伸出手去挥了挥,散了散眼前的飞尘。
眼前还沙尘飘飘,但谢未弦已经能隐隐约约看到门内的情形了。
那是一片黑暗。
是一片深不见底,也丝毫见不到任何光芒的黑暗。
暗无边际,如同地狱最深处。
谢未弦站在原地,默然了。
他一时不知道该不该进去。但就在此时,他又突然想起了那天晚上。
那个他发现自己失去了守夜人体质的晚上。
陈黎野握着他的手,把他安抚了下来。
然后,陈黎野就又说:“在这里说话也不太好,你就别看镜子了,我们去客厅吧。”
谢未弦听了这话,就忍不住又看了眼卫生间的镜子。跟镜子里的自己四目相对之后,他就忍不住眉角一跳眼角一抽,点了点头。
于是,陈黎野就又拉着他去了客厅。
陈黎野让谢未弦坐在了沙发上,等谢未弦一坐好,他就顺势趴了上去,还一下子趴到了谢未弦胸口上,然后他便侧过了脑袋,在他胸口上到处挪了一会儿——他在找他胸腔里的心跳声。
等过了没半分钟,陈黎野就突然浑身一僵。
又过了片刻,陈黎野就直起了身来。他显然也不怎么淡定,眼眸都在发颤。
但谢未弦现在很慌,陈黎野当然不能表现得太兴奋。他便把那些欣喜若狂都收拾进了眼底,强装冷静地摸了摸鼻子,对他说:“有心跳了。”
谢未弦:“……”
谢未弦眼角直抽地看着他。
两人四目相对。陈黎野在谢未弦的目光里呆了没几秒就绷不住了——他在谢未弦面前向来没多少定力。
他没忍住,一下子扑哧一声笑开了花。
“有心跳了。”他说,“有心跳了。”
“……说三遍了。”谢未弦说,“我没聋。”
陈黎野高兴的不行,听了这话也没反驳,干脆又趴了下去,伸手就搂住了他,整个人都陷在了他怀里。
陈黎野高兴,谢未弦却愁得不行。他伸出手,习惯性地揉了两下陈黎野的头发,忍不住长叹了一声。
这一声叹里满是忧愁。
陈黎野抬了抬头,问他:“不开心?”
“也不算。”谢未弦说,“就感觉挺那啥的。”
“嗯?”
“你想啊……我本来这一路都在想最后怎么死能最好,又很不甘心就这么死了,每天就这么纠结着纠结着,根本没办法改变什么。可等到现在觉得死也没什么,能活多久是多久就行,哪怕离不开这破地狱也没所谓的时候……这就又活过来了。”
谢未弦忍不住对此做出了评价:“这不是耍我玩吗?”
陈黎野:“……”
听起来是挺操蛋。
“说实在的,我真信不了。”谢未弦说,“我都死了两千年了。”
陈黎野明白。谢未弦在地狱里活了两千年,这样一个在满腔不甘和地狱深处里泡了两千年的人,很难再相信任何突如其来的美好。
陈黎野当然知道,便不假思索地问他了一句:“你信我吗?”
“……”谢未弦被这问题砸了个猝不及防,愣了一下后,才回答:“信啊。”
“那就行了。”陈黎野说,“你信我就够了,其他的不用管。”
谢未弦:“……”
谢未弦愣了片刻,然后就忽的笑了一声。
这倒也确实。
他就揉着陈黎野的脑袋,说:“我要是这么抱着你说守夜人的那些破规则,你会不会睡着?那俩人说话又臭又长,挺催眠的。”
陈黎野沉默片刻,觉得他说的有几分道理,于是就跑到了厨房去,搜刮了一会儿后,终于从碗柜的角落里搜刮出了一袋幸免于难的速溶咖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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