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北霆伸手去掰他的小手，小宁夜感觉自己的手要被掰开了，他意识到自己的力量，完全不敌父亲。
    他便像个鱼鳅似的弹起来，想要从沈北霆手中滑出去。
    他嘴里冒出“嗯嗯哼哼”的声音，可就是不开口说话。
    “你妈咪在等你！”沈北霆沉沉地说道。
    小宁夜挣扎两下之后，蓦地停下来，也松开了抓着车门的手，沈北霆轻轻松松将他从车上抱下去。
    抱到车下，他将小宁夜放下，蹲下来和小宁夜平视。
    “你妈咪在等你，但是，你要做好她再也醒不过来的准备。否则——”
    沈北霆忽然停下来了，小宁夜等着他后面的话。
    “否则，我现在就送你回家，不让你见到她。你自己选。”
    小宁夜咬着唇，神情倔强而无助。
    “再给你三秒钟的时间考虑。三秒钟之后，告诉我你的答案。”
    “你当初说，你会保护好妈咪的！”小宁夜忽然大喊道：“妈咪没回国之前，她好好的，她回到你身边之后，她总是出事！都怪你，怪你没有保护好她！”
    小孩子稚嫩的声音里，透着嘶哑，与浓浓的沧桑。
    沈北霆仿佛遭到重击，一下子失去了全部的力气，他看看儿子，又看看别处，然后疲惫地坐回了驾驶座上。
    小宁夜也迅速地爬到后座上，他还没将车门关上，沈北霆已经发动车子上车，他紧紧地抱住前面的座椅靠背。
    车子驶过蜿蜒曲折的山路，路边是青葱的绿植，现在是春天，新嫩的绿色冒了出来，要覆盖掉旧年的绿色了。
    但他们父子两个都无心去欣赏这些。
    车子一路到达山顶，然后速度慢下来。
    五脏六腑要被甩到移位的那种感觉慢慢下去了，小宁夜看着伫立在前方的房子，有一瞬间呼吸不上来。
    车子没有停稳，他就跳了下去，然后朝前跑去。
    沈北霆没有拦住他，反而慢慢在后面走。
    小宁夜跑到房门口，看到门外放着两把椅子，他扛起一把椅子，就砸在墙壁上，一下一下的。
    沈北霆眸中闪过一丝诧异，很快就明白，他这是在做什么了。
    小宁夜认为，这座房子将他的妈咪困在里面了，他要将房子都毁掉，这样妈妈就会出来了。
    沈北霆迈着修长的步子，走到他身边停下。
    “你如果想要将这栋房子毁掉，像你这样砸，恐怕是没有作用的，你应该去请专业的团队来，很轻松就能将房子夷为平地。”
    小宁夜抬眸看他时，眼睛里还有责怪。
    “另外，你这样砸墙，会打扰到正在休息的你妈咪。”
    小宁夜的动作顿了下。
    沈北霆趁机说道：“如果你愿意的话，我现在带你去看看你妈咪，如果你不愿意的话，就算了。”
    小宁夜气喘吁吁的，他将手里的椅子扔出去。
    这是愿意去看他妈咪的意思。
    沈北霆抿了一下嘴唇，率先迈开步子，走在前面。
    走过旋转楼梯，到了二楼，推开白色的大门，入眼的是一间足有上百平米的房间，房间里放着一张床。
    洁白的床单、洁白的被子、洁白的枕头，一切都是洁白的。
    就连躺在上面的女人，也白到发光。
    妈咪瘦了，这是小宁夜的第一感觉，在妈咪的床边，摆放了很多机械、药物，可见每天每夜，都有医生守在这里。
    妈咪依旧需要医生在旁边照顾。
    画面又好像回到了妈咪被送到医院时候的样子，小宁夜觉得，生活似乎在重复，他又看到了那个脆弱得仿佛一触即碎的妈咪。
    他不敢走上前，他不敢大口呼吸，他更不敢大声说话，他甚至害怕有风，哪怕一丝丝风他都害怕会将妈咪吹坏。
    明明床上躺着的是一个人，一个体型比他高、比他大的人，可他就是有这种莫名其妙的害怕。
    以前一直都是妈咪在照顾他、保护他，可是现在，妈咪还是老样子，她还需要医学器械在活着。
    是的，只是活着。
    现在的妈咪，活着都显得那么艰难。
    他还怎么敢呼吸？
    沈北霆的大手，忽然握住他的小手，牵着他往妈咪的身边走。
    妈咪的皮肤，白得几近透明，四个月之前，妈咪脸上还有很多伤痕、很多血迹，但是现在那些伤痕不在了，那些血迹也不在了。
    可是她依旧在沉睡。
    “你跟妈咪说话，医生说，也许她能够听到，就是不能够回应你了。”沈北霆牵着他到宁墨床边停下来。
    小宁夜看着她，却久久说不出话来。
    沈北霆就站在旁边陪着，并不催促。
    仿佛他说话与不说话，都没什么要紧。
    时间在流淌，在他们的沉默中流淌。
    半个小时过去之后，小宁夜不仅一个字也没说，反而还将嘴巴闭得更紧了。
    “好了，时间不早了，我带你回去吃饭。”
    沈北霆去拉他，却拉不动。
    “明天再来。”沈北霆道。
    小宁夜还是不动，沈北霆不愿意在这里，对小宁夜使用大力气。
    如果宁墨在，她肯定会不赞成。
    “再待十分钟。”沈北霆只好这样说。
    小宁夜继续倔强地看着自己的妈咪，恨不得不眨眼。
    又十分钟过去了，小宁夜还是不肯走。
    “如果你妈咪知道，你不愿意去吃饭，恐怕她也不会休息得很好。”
    这句话，才终于动摇了小宁夜。
    沈北霆又道：“吃完饭之后，我还要回来，给你妈咪洗澡，你希望你妈咪洗澡很晚吗？那时候湿气很重，会对她的身体不好。”
    小宁夜深深地看了妈咪一眼，主动迈开脚步往外走。
    沈北霆只需要跟上去，就能轻松带儿子回家吃饭。
    沈南思看到自家哥哥的时候，瞬间红了眼眶，扑进他的怀中。
    “哥，你终于回来了，我终于见到你了，这段时间，家里都乱成了一团，你知不知道？我觉得自己快要坚持不下去了！”
    沈北霆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抚她的情绪。
    沈南思哭了一会儿，才问道：“宁墨呢？宁墨有没有和你一起回来？”
    沈北霆一副不愿多说的样子，“阿夜该吃晚饭了。”
    是不是宁墨的情况不太好？沈南思不敢触碰哥哥和侄子的伤疤，忍着没有继续追问下去，只让佣人赶紧将饭菜端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