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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7章魔宫少宫主middot;萧煜【6】
    语琪给他按了小半个时辰,自己的腿都坐麻了才停手,刚想问他觉得怎么样了,就见他搁在扶手上的右手轻轻、轻轻地往下滑。
    堆叠着刺绣的宽大袖摆被蹭得翻了起来,露出一截子修长苍白的手腕,细长的手指连着那指根上那一个个jīng美繁复的玄铁戒指一起,bào露在了她的目光之下。
    玄铁戒指已经承受了冰蚕丝的大部分张力和拉力,但可能是之前那钞教导rsquo;的确耗费jīng力,到现在他的指根仍然泛红,细看去还有些地方磨破了皮,大约是发炎了,有点儿肿起。
    语琪捏住他一个戒指,想给他褪下来,但还没怎么大动作,萧煜就皱了皱眉,含糊地嗯了一声。
    那声嗯低沉模糊,声音并不是很大,但还是让语琪一下子顿住了手中动作。她抬头去看,萧煜微蹙的长眉轻轻舒展开来,他的呼吸清浅而悠长,苍白的面色也添了几分红润,看上去面容安宁,应该是睡着了,还睡得挺沉。
    语琪扯了扯嘴角,心道自己按摩的手法又jīng进了,便也不再去扰他安睡,悄悄地起身,朝一旁角落里的刘麻子招了招手,让他过来。
    转回头,她低头瞅他。
    金丝楠木质地的扶手,泛着一层温润透亮的光,刚才下滑的手掌此刻重又沿着木纹往下一点点地蹭,没一会儿就悬空了,在失去支撑下无声地往下掉,眼看就要磕在硬邦邦的轮圈上,语琪眼疾手快地一把捞住,给他安放在了镶着软垫的座面上。
    她放下手,偏头对跑过来的刘麻子作了个噤声的姿势,压低嗓音问,后殿有无可暂时休息之处?
    刘麻子忙不迭地道有。
    去收拾一下,兄长今儿就歇在这了。
    那小姐您呢?
    语琪好笑,我又不累,没必要歇在这儿。顿一顿,她想到殿外那磅礴大雨,又改了口,算了,你也替我收拾一处歇息吧,这么大雨也不好回去。
    等把萧煜安置好了,刘麻子请她等等,说另一间房许久未用,得好好收拾一下才能住人,语琪环顾了一下四周,挥了挥手道不用,你去再拿chuáng被子来,我在那边软榻上凑活一晚就是。
    那软榻又窄又小,语琪枕着胳膊侧躺在上面,等到半夜也没睡着。刘麻子给她弄来的被子不知是从哪里翻出来的,带着淡淡的霉味,和着顺着fèng隙钻进来的雨丝和冷风,真让人觉得浑身黏哒哒湿漉漉的不舒服。
    她将散发着霉味和cháo气的被子推到一边,听着外面滴滴答答的雨声,仰着头看天花板,一边运起重火诀,驱走萦绕周身的寒冷和cháo气。
    不知过了多久,烛火跳跃了一下,发出哔啵一声轻响。
    有轮廓模糊的剪影投在墙壁上,黑黝黝的一团,语琪侧头看,那影子像是个拥着被子坐着的人。
    她挑了挑眉,视线转向另一边的拔步chuáng,果然透过那薄薄的chuáng帷看到萧煜的身影,也不知道他坐在那里有多久了。
    踢开被子,她下榻,马马虎虎地套上靴子,过去瞧萧煜。
    这边坐在chuáng上的萧煜抬手揉了揉眉间,很是茫然。
    多年被寒毒缠身,已有许久未曾睡得这样酣甜,几乎叫他想不起来之前发生了什么。他转了转睡得有些酸痛的脖子,打量身周。
    chuáng帷被人放了下来,他的外衣也不知何时被人褪了,整齐地叠在chuáng尾。他挑了挑眉,目光在其上一晃而过,却是在chuáng板上停下。那里横着一道浅浅的印记,是多年前被他的指甲划的。
    萧煜顿时明了自己身处何地,这个后殿对他而言并不是太陌生的地方,闭关之前修罗殿由他掌管,偶尔他也会在这里歇上一晚。
    他之前一不注意睡着了之后,大概是刘麻子把他安置到了这里来。
    想到此处,他皱了皱眉。先前竟会在她面前就那样睡过去,实在是太过大意。原本觉得母亲会那般信赖她实在是天真,也一直暗暗告诫着自己,不能重蹈母亲的覆辙,谁知真正轮到他了,竟也会犯下这样轻信的过错。
    现在一想,林语琪这半个月的针锋相对、笑里藏刀似乎也不是被他揭穿面目后的破罐破摔,她所有的表现都是按照他认为应当如此的来的:挑衅、作对、讥讽、刁难,以至于他想当然地以为她放弃了接近自己的目的,技止此耳而已,也就慢慢地放松了戒备。
    如此,等到她再次表示出亲近友好之意的时候,他竟没有作太多怀疑就接受了下来。
    真真是好手段。
    不,何止这般。
    一次又一次的挑衅之下,甚至连他都没有察觉到,自己对那人的容忍力竟然愈来愈高,竟这样习惯了她的明嘲暗讽。
    再这样下去,若是林语琪真正得逞,他恐怕会被她潜移默化地变成另一个萧煜:对她提不起丝毫戒备之心,甚至能够容忍她的一切冒犯,真正变成一个yù予yù求的亲近兄长,成为她在魔宫的又一座有力靠山,然后像萧莫愁一样被她明目张胆地利用。
    林语琪这个女人,实在下得一手好棋。
    他想到这里,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庆幸自己醒悟地早。一旦放松下来,他才意识到了一些事:这一觉实在睡得太久,以至于小腹都憋涨了起来。
    对于普通人而言,起夜不过是半会儿的事,对于他而言却有些麻烦。即使如此,他也不想用夜壶来解决,只有些烦闷地支起身子往外挪。
    隔着一层薄薄的chuáng帷,外面的语琪俯下身来,里面的萧煜撑起身子,chuáng帷被两个人同时掀开。
    语琪对上萧煜的视线,那双宛若点漆的黑眸在一瞬间的讶异掠过后,又恢复了一如既往的冷淡漠然。
    但是,这会儿又有点儿不一样,他撑着chuáng的手臂有些僵硬,修长的手指轻轻抠着身下chuáng单,神qíng看上去不大自然,像是在忍耐着什么。
    她瞅瞅他,转身在chuáng沿坐下,醒了?
    他有些不自在地转开视线,淡淡道,你怎么还在。
    雨下得太大。她答得简单,视线落在他下半身,心想是不是夜里凉,搅得寒毒又发作了。
    萧煜皱了皱眉,不再说什么,掀开被子重新躺下。
    其实他完全可以自顾自地坐上轮椅去恭房,但是不知为何,他却下意识地躺回了chuáng上。
    语琪瞧得好笑,拍了拍chuáng沿,怎么又躺回去了?
    他阖上双眸,不去回答,只想她快些走开。
    她又重复了一遍问题,他不耐皱眉,答得冷淡,睡觉。
    那刚才又坐起来gān什么?
    萧煜转过头来看她一眼,眉间全是烦躁,你烦不烦,睡你的觉去。
    语琪不作声,瞧了他一会儿,无所谓地笑了笑,起身朝自己的小软榻去,没走几步又被他叫住了。
    萧煜半撑起身子,等下。
    嗯?她半侧过身子看他,柔声问,要我再帮你揉腿么?
    萧煜的声音低低的,透着一骨子莫名的冷淡疏离,不必,把我的轮椅推到chuáng前来就行。
    语琪看看他,又看看停靠在木桌旁的轮椅,没说什么,走过去替他将轮椅推过去,停好,低头好奇地看他,你要轮椅做什么?
    萧煜原本不想回答她,停了片刻后见她没有离去的意思,才淡淡道,没什么,习惯了罢了。
    她嗯一声,又问,还有什么要帮忙的?
    萧煜阖上双眸,不耐烦再回答,只挥了挥手,示意她可以走了。
    语琪轻轻嗤一声,随意拉下了chuáng帷,回到自己的软榻上躺下,继续看着天花板发呆。
    很是过了一会儿,这边墙壁又映上了一个坐起的人影,她挑了挑眉,没有再走过去,只就着这个胳膊枕在头下仰躺的姿势,用余光去看。
    萧煜的动作很轻,几乎没有声息。他静静地从chuáng帷里探出身来,轻手轻脚地将轮椅摆正,又俯下身,攥住扶手,用力一撑,就将自己从chuáng上挪到了轮椅的座面上,最后,他将仍搭在chuáng上的双腿搬下来搁在脚踏上,理了理被压出褶皱的衣摆,划着轮椅绕开屏风,出了房间。
    语琪高高地挑起了眉,不是很明白他这番做贼似得举动到底意yù何为。但她从头到尾都没有出声,只在萧煜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后才悄悄地起身跟了上去。
    修罗殿并不是为住人而修造的,只在外面设有下仆们用的恭房,很是简陋。这不是问题,问题是雨还未停,要从檐下走到露天的恭房,必然会淋个湿透。
    萧煜似乎也没有料到雨势竟这样大,扶着轮圈在檐下停了一会儿,也只能无奈地转了个方向,打道回府。
    只是这一转身,就瞧见了一个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语琪在跟踪当口被当场抓住,却也不尴尬,只遥遥地望了一眼恭房的方向,又镇定地收回目光,对上他的视线,微微一笑,客气又礼貌地柔声问,兄长出恭啊?
    萧煜:
    对方已经面色铁青,语琪却仍然语不惊人死不休地温言道,需要妹妹帮忙么?
    萧煜自然是不可能愿意让她帮忙,回到房间之后,他一声不响地推开了语琪去扶他的手臂自己上了chuáng,又把被子一抖,将自己裹了起来,像是要靠它杜绝外界的一切。
    语琪用指尖捻了捻,就知道他这chuáng被子同样泛着霉味和cháo气,也亏得他忍耐力qiáng,竟将半张脸都埋了进去,也不嫌难受。
    摇了摇头,她想在chuáng沿坐下,可萧煜躺的极为靠外,根本没给她留半点儿可以坐的地方。她转头看了看,也没瞧见什么椅子,只好把轮椅拉过来,在chuáng边摆好,又拢了拢衣摆,直接坐在了轮椅的脚踏上。
    那脚踏上镶着特制的绣垫,坐起来意外得并不难受,高度也恰到好处,语琪倾了倾身子,正好趴在他枕前,对着他的后脑勺轻轻问,真的不用妹妹伺候你小解?哦,或许是大解?
    萧煜被子下的手掌紧握成拳,苍白的耳根子气得泛红,滚。
    她没有滚,却探了身子,从chuáng下叮铃咣啷地寻出来一个huáng铜夜壶递给他,语气温和如一位厚道的长辈,兄妹之间,用不着计较太多。顿了顿,又以鼓励的口吻柔声道,来罢,不然你还准备憋到天亮么?
    萧煜在此莫大羞rǔ之下,毫无意外地发作了。他猛地撑起身子,一手拍翻了她拎着的夜壶,一双黑眸亮得可怕,里面燃着几乎滔天的熊熊怒火。
    语琪知道这下是玩儿大发了,讪讪地朝他一笑,视线落在那被打翻在地的夜壶上,幸好是空的,不然那什么撒我们俩一身,多不好。眼见萧煜气得满面通红,她及时噤了声,悄没声息地给他把chuáng帷拉上,顿了顿,视线转了几圈,又顺手带走了那只夜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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