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想着自己曾经做清明梦的状态，我很努力地尝试入梦，却还是失败了。
    在床上瘫了不知道有多久，我脑子里想着有的没的，从未完成的工作，到自己失踪后亲朋好友的反应，再到自己今后可能会有的遭遇。
    最无聊的时候，我甚至开始回忆自己以前做过的梦，想挖出一些和“造梦者”这个天赋有关的蛛丝马迹，结果想着想着，又开始困了。
    和角鸮的判断一样，因为这段时间加班太多，我确实有点缺乏睡眠。
    明明处在应该紧张的环境里，我却累到没办法警惕起来，一躺在这张床上，就情不自禁地想睡。
    不管这之后会发生什么，只有一件事让我感到安心。
    那就是——我不用上班了。
    这也是我到现在都还能保持淡定的最大原因。
    ——谁管之后会遇到什么啊！世界末日还是生存危机我都不管了！反正我明天不用上班了！
    苦中作乐地想到这里，我拉过被子，睡着了。
    这一觉大概睡了很久——比之前那几次短暂的睡眠都要长久。
    苏醒的时候，我整个人都懒洋洋的，提不起劲，盯着天花板上的灯看了好久才想起自己的处境。
    和睡着前一样，映入眼中的是白色的房间，单调的洗手台和厕所，以及一个格格不入的兔子玩偶。
    啧……果然不是在做梦啊。
    睡着前，我有幻想过眼前的这一切都只是自己做的一个梦，只要醒来就能回到家里的床上。
    可惜，现实并非如此。
    抱着遗憾的心情，我赤脚踩在一尘不染的地面上，去洗手台上接了点水，简单地冲洗了一下面部，用手捧着水漱口，顺便直接喝了两口热水。
    洗漱完后，我又想上厕所了。
    “有人在吗？”我问了一声。
    没有人应答。
    我乐得没人在，赶紧快速上完了厕所，洗手的时候才发现房间门口已经摆好了早餐。
    这算是在厕所里吃饭吗……拿起盘子，我叼着勺子，在脑海里自己对自己吐槽。
    早餐的风格和昨天的晚餐很相似，都是一些被再加工后的食物，配备一杯口感新奇的饮品。
    吃饱喝足后，我把盘子像昨天那样放在门口，然后蹲守。
    等到门缓缓升起一个小缝，一只戴着手套的手伸进来拿走盘子，我趴在地上看到了外面的工作人员。
    她穿着一身金属色的防护服，全身都裹得严严实实，就连露出的眼睛都戴着护目镜，只能从身形上判断是个女性。
    与我视线相对后，她的瞳孔猛地一缩，突然爆发出惊恐的尖叫声，抓着盘子往身后跑，瞬间就不见了踪影。
    我：“……”
    沉重的金属门再次落下，我站在原地开始反思自己——难道我现在的样子很吓人吗？
    由于周围没有可以当镜子用的东西，我只能摸了摸自己的脸，并没有感觉到有什么变化。
    “你不应该这么吓她。”天花板里传来了角鸮的声音，“造梦者的危险等级目前还被放在最高级，无法评估。每个F级的员工都是抱着必死的心来这里工作的。”
    “……”我看了看旁边不透明的墙壁，“你是从什么时候在的？”
    “唔，其实我根本没有离开过这间办公室，毕竟旁边就是休息区和实验室，而且观察你的行为比想象中要有意思。”
    “如果你的实验目的是激起我的杀意，那你已经做到了。”我缓缓说。
    “别生气啦，我自认为已经在最大程度上给予实验体关怀了。”他完全不在乎我的情绪，换了个话题，“我看你一直这么呆着也挺无聊的……嗯，要不要给你一台PDA打发时间？”
    他的话题转移得非常生硬。
    但我被他成功地转移了注意力。
    “PDA？什么样的？可以联网吗？”我精神一振，一时间没心思计较他的行为。
    “抱歉，不能。由于某些原因，3号仓库这边没有互联网，只保留了一些内部网络，给你的PDA是F级员工的配额，不具备上网功能。我会在里面放一些你可能感兴趣的娱乐程序，电量可以维持一周。”他说，“如果下周的实验你能顺利配合，PDA就能充满电再回到你手上。”
    “你先拿给我看看。”我没有给出回应，警惕地说。
    “好的，没问题。”他答应得很爽快。
    没等多久，一台平板电脑被送到了我面前。
    这东西很像一块ipad，只不过没有白边，一整个都是屏幕，不用的时候呈黑色，像一块黑色玻璃。
    机身很轻盈，握在手上并不费劲。
    手指触碰到屏幕的瞬间，屏幕随着指尖的动作泛起涟漪，轻微地振动了一下便解锁了。
    初始化完成，屏幕上首先弹出的是一个说明。
    【叁号仓库PDA使用管理规定】
    【1.每日上班前请到设备管理员处领取PDA，下班时交回，双方共同确认PDA的使用状态。】
    【2.PDA内资料为内部文件，使用者必须遵守公司保密制度，不得擅自修改、备份，不得外借。使用者必须规范操作，注意PDA的保养和维护。若有遗失或损坏，立即向设备管理员报备，因工作而损失的，不追究当事人的责任。】
    【3.在完成工作时，要时刻遵守PDA内给出的收容物工作守则。若因不遵守守则造成损失，公司有权利追究当事人的责任。】
    【4.为规范公司人员工作行为，提高工作效率，PDA内的一切使用数据都会被记录。】
    【6.本条信息与第5条信息都经过了特殊化处理。若你无法看到第5条信息却看到了本条信息，说明你的存在已经从现实被拉入了幻梦境中，且无法通过PDA脱离。相关生存内容已经在入职培训会上讲过，祝你好运。】
    【点击开始使用，使用时默认你同意以上规定。】
    我：“……”
    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信息若无其事地夹在其中了啊！
    我又仔细看了一遍，确定自己没看错编号。
    如果第六条守则是真的，那我大概是真的已经不在现实世界了。
    可根本没办法佐证……我只好放下了这个问题，把注意力转移到PDA本身上。
    这台PDA所用的系统逻辑类似Windows  Phone，每个功能显示为一个块状图标，看起来一目了然，语言已经被翻译成了我惯用的中文，还可以使用智能语音助理。
    只花了几分钟，我就差不多搞清楚了它的功能。
    常见的笔记、拍照、摄像、画图、图片处理功能都有，虽然不能打电话，但有短信功能，不过唯一的联系人只有角鸮。
    学会发短信之后，我画了一个中指发给他。
    他没回复我。
    我只好百无聊赖地继续研究娱乐功能。
    我以为自己能看到娱乐性的小说、电影之类的东西，谁知道PDA里没有储存任何娱乐资料，只有一个简单粗暴的程序：小说生成器。
    功能和名字一样。
    在输入了使用者的资料以及需求后，这个程序会直接根据你的记忆生成娱乐小说，内容取决于你自己的认知水平和喜好，保准每本书都不重样，令你感受到再也不用淘文的快乐。
    缺点是，里面绝对不会出现你不知道的东西。
    我：“……”
    失策了。
    利用娱乐作品侧面搜集情报的计划失败了。
    我不死心地趴在床上，尝试着选择了几个小说题材，看着生成器一瞬间生成十本符合要求的小说，随便选了一本点开，凝神看去。
    就感觉非常恐怖。
    因为实在是太好看了。
    简直就像是世界上有另一个人工智能我在马不停蹄地生产自己喜欢的作品，每一个设定都完美击中我的喜好。
    一口气看了十几章，我才猛地回过神来，心有余悸地把手中的PDA放在了一边，用看邪神的目光看着它。
    这是什么可怕的精神鸦片啊！
    “看来你对它很满意。”角鸮说话了。
    “这东西很可怕。”我说，“这也是你的目的吗？”
    “我只是想让你轻松一点。”他避开了重点，“我相信你的意志力。”
    “我自己都不相信我自己啊！你相信个哪门子的我啊！”
    吐槽了两句，我又心痒难耐地拿回了PDA。
    “那你可以试着不必压抑自己的欲望。”他笑了一下，“毕竟，不管变成什么样子，公司都会无条件地接收你的存在。”
    “呸。”我一脸的唾弃，手却很诚实地又点开了小说生成器。
    重新填写完需求，我让程序给我生成了十篇——穿越异世界发现自己被囚禁于是狂揍研究员掀翻实验室走上人生巅峰的爽文。
    接下来几天，每天除了吃饭睡觉上厕所，我就只干了这么一件事：看小说。
    看到中途，还会精挑细选一些情节发给唯一的联系人——主要是揍人的部分。
    角鸮对此完全不生气，反而颇有兴致地参与到了对剧情的讨论中来，告诉了我一些细节上的错误，说这样可以让下次生产的作品更加写实。
    得知其中几篇文是言情小说，他好奇地问：“男主是谁？”
    我把正在看和还没看的这几本言情翻出来，一边告诉他男主的设定，一边随口讲了些自己的感想。
    第一篇文的男主是个貌美如花的背景板，叁无属性，全程存在感不强，到了后期才逐渐揭露他其实是这个世界的神——好耶，我喜欢！收藏了。
    第二篇文的男主设定为反派，刚出场的时候像个普通的路人，天天和女主互相吐槽，最后为了女主放弃了毁灭世界——哪怕抛开背景设定，这个家伙的性格也是我喜欢的类型，收藏了。
    第叁篇是无脑甜宠文，男主温柔帅气贴心非常讲男德，整篇文从头到尾都是撒糖，但我却觉得怪怪的，因为男主的一举一动都太完美了，反而给我一种不真实的感觉——而这种虚假感又带来了别样的角色魅力，让我颇有点耿耿于怀——总之收藏了。
    我又点开最后一篇文。
    这篇文我还没点开过，完全不知道内容是什么。
    “这篇文的男主是……呃……卧槽！”
    我猛地关上了PDA。
    “怎么了？”他问道。
    “……我饿了，之后再说吧。”我生硬地转移话题。
    这篇文的男主，居然是女主一开始穿越后碰到的那个研究员。
    ……当然，如果只是这样，那我还只是有些尴尬——甚至可能发一些片段过去挑衅他——不至于反应这么大。
    在我的要求下，程序生成的这十篇文都有一个同样的开头：女主穿越到异世界，一开始就被囚禁了。
    十本书，只有这四本是言情小说，其中第一本是都市玄幻，第二本是无限流，第叁本是日式轻小说。
    而第四本。
    是肉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