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雯压根不看她，抿着嘴一动不动。
    “不喝水可不行。”经纪人哄她，“不喝水就不漂亮了。”
    “……我哪里做错了？”沉默了片刻，杨雯总算开口，“为什么都在骂我？”
    因为长久水米未沾，杨雯的嗓子沙哑的可怕。
    经纪人一听就知道她心里过不去那道坎，而她对杨雯的这个问题早有预料。
    她今天一直没来管杨雯，就是因为忙着处理各方事务，实在难以分出心思来安抚杨雯。
    杨雯现在面对的情况极不乐观。
    之前试镜风波，安萌的绝地反击便让杨雯的路人好感掉了一大截，包括粉丝也脱粉了一批，但当时团队处于各方面考虑，没有及时管理引导粉丝。
    说到底，杨雯的本职工作不是演员，她看起来也没有吃那碗饭的天赋，最多便是吃流量红利，拍一些ip二流剧刷人气。
    而一名偶像想要获得这些资源，她能靠什么？靠自己的实力？
    怎么可能。
    当然是靠大量死忠的粉丝。
    于是按照经纪团队的计划，他们对杨雯粉丝进行了一次引导提纯，理智失望的粉丝被淘汰，留下的都是极具战斗力死忠的核心粉丝。
    经纪人盘算着利用核心粉丝的热情来帮助杨雯东山再起。
    在这种情况下，经纪人洗脑【姐姐天下第一】还嫌不够，怎么可能会让粉丝避开生死大敌安萌？
    因为这段时间的风波，安萌早便被杨雯粉丝打为生死仇人，因为就是她导致杨雯的种种尴尬不顺。
    这种仇视的极端氛围中，谁为安萌说话，谁就会被杨雯的粉丝群起而攻之。
    叶寻星之所以反驳了几句就被挂出来围攻，罪魁祸首就是杨雯的极端粉。
    “这是我的问题。”经纪人想要触碰杨雯的头发安抚她，“我们的策略路线不对，才会出了差错。”
    然而杨雯却躲开了她。
    这个反应经纪人并不觉得意外，她忍下叹息的冲动，努力克制情绪，继续劝导道：“你现在这样和自己赌气只会伤害自己……今天闷了一天了，出来走走吧。”
    可杨雯抬起头，看向她时已经眼圈通红，仿佛随时都会掉下泪来：“你是不是来叫我道歉的？”
    经纪人颇有些哑口无言，可实际上，她这次来的目标确实是做杨雯的思想工作。
    现在最止损的法子就是杨雯主动道歉，其他也不用考虑，如果主动道歉都不愿意的话，基本也没有和安萌继续沟通下去的可能了。
    按照安萌那个性子，道歉估计是最低门槛了。
    “可我们必须道歉。”经纪人不忍心说出这个事实，可她必须要说，“因为你已经被暗示了，如果还不及时低头做出悔改姿态的话，下一步就是被上面点名。”
    不得不说，安萌这次开团是开在了点子上。
    饭圈文化无疑是有许多乱象的，身为偶像，这种乱象给她带来了大量红利，却也种下了诸多苦果。平时没人举报也就罢了，民不举官不究，然而这次闹得这么大，上面不可能熟视无睹。
    更不要说最近正是风口浪尖的时候，顶风作案不是纯属送人头么？
    “必须道歉吗？”杨雯哽咽道。
    “如果可以的话我也不想，但是，”经纪人拿起手机，无奈道，“就在刚才，公司已经给我发消息了，说必须妥善处理这件事。给你之前预定的团队活动暂时停下，等风声过去再说。”
    “停了就停了。”杨雯试图嘴硬，“反正我那团跟糊了也没什么区别，大家早就各过各的了，当我很稀罕么……”
    “你真以为公司只是单纯停团体工作么？就是因为这个团对你来说没什么必要性，公司才会停掉你这方面的活动作为敦促和警告。”经纪人苦口婆心道，“这对你来说是件好事，至少公司还没放弃你。”
    “我不。”但杨雯的回应只是固执的一句话。
    上次让她发文给安萌道歉，她就各种不情愿，让经纪人好一阵头痛，最后因为态度不够诚恳，还被安萌一通阴阳怪气。
    结果这次又来？
    “上次已经道歉过了，我还不至于厚脸皮到唾面自干的地步。”杨雯的态度格外坚决，她干脆地翻过身，不愿意给经纪人正脸，“安萌爱怎么样怎么样，反正我不道歉。”
    现在已经不是安萌愿不愿意放过你了啊……经纪人心中愈发无奈，却清楚今晚是别想说动杨雯了。
    相处这么多年，她早就摸清楚杨雯的性格，什么时候的表现是能听进去话，什么时候是绝对不会妥协，都一清二楚。
    正因此，她现在明白杨雯是绝对听不进去任何话了。
    行吧，让她好好睡一觉，缓解一下心情，明早再来劝好了。
    经纪人没什么办法，只能寄希望于充足的休息可以让杨雯更好沟通。
    但时间并没有给杨雯这个机会。
    就在翌日清晨，宁市网警发了篇推文，意为净化网络环境，拒绝网络暴力，其中在阐明中心论点的同时，还特别强调了拒绝人.肉行为，并以杨雯粉丝做了举例。
    如果只是这样还算能接受，关键在于紧跟着晨间新闻的女主角也变成了杨雯。
    晨间新闻报道了饭圈粉丝人.肉无关网友的事件，没有指名道姓，却拿杨雯的照片做了背景，意思是什么显而易见。
    什么叫顶风作案？
    这就叫顶风作案。
    在全网整治风气的时候，杨雯粉丝主动跳了出来以身试法，就不要怪杨雯被点名处刑了。
    而在这两天新闻出来后，各方面的反应也来的很快。
    首先是公司对外道歉，表示暂停旗下艺人杨雯的一切活动，加强思想教育，并要求其约束粉丝云云。
    这次发声明便没有同杨雯团队商量了，母公司急于撇清自己以及旗下其他艺人的心思谁都能看出来。
    杨雯被叫醒后，得知的第一个消息便是噩耗。
    美好的一天在知道自己被雪藏时结束。
    她全部的睡意在听到经纪人说出最后一个字时，就已经不翼而飞。
    “他都不和我们商量吗？！”杨雯怒道，“需要我们做什么直说啊，干嘛直接发通告！”
    经纪人心说昨晚都已经告诉你提早道歉了，这不是你不愿意么。
    然而此时绝对不是分锅的时候。
    因为坏消息绝不至于这一个。
    “你的其他合同，代言通告那些，也基本都暂停了。”经纪人看了眼笔记本，想挤出一个笑容，却怎么都提不起嘴角，只能放弃。
    看着杨雯仿佛丧失了思考般一脸空白的表情，经纪人艰难地说道：“而且品牌方不仅要解约，还在要求赔偿……”
    “赔偿？为什么要赔偿？”杨雯喃喃自语道，“我做错什么了？”
    “因为你闹出的丑闻太多，而在最初签订合约时，是明确规定不能有任何负面新闻的，更何况这次闹得这么大，不知道会不会继续发酵。”
    “丑闻？”杨雯看向经纪人，满眼的难以置信，“我做了什么，凭什么说我闹出丑闻了？”
    可这次没人附和她了。
    经纪人咽了口唾沫，苦涩道：“道歉吧，雯雯。”
    有些粉丝现在甚至因为对处理结果感到不满，开始攻击网警和公司，这怎么可以纵容下去？
    要是造成误会，别说冷藏了，估计她整个人都要没。
    现在最好的方法就是速度道歉。
    她只能这么说。
    杨雯别无选择。
    *
    美好的一天在接到杨雯电话时结束。
    接到杨雯电话时，安萌的心情颇为不耐，可她仍然接通了。
    毕竟这通电话不止她要听，受害人正坐在她对面呢。
    “安萌……”柔弱怯生生的女声在电话另一端响起。
    这声音安萌很熟悉，不过语气倒是陌生。
    “装柔弱就不必了，会好好说话么？”安萌毫无怜香惜玉之心，“你这语气听得我有点恶心。”
    听到这句话，杨雯脸色顿变，险些甩了手机。
    可她不敢。
    她捏紧了手机，仿佛那就是安萌似的。杨雯努力缓和语气，恳切道：“那个，你应该也知道我为什么冒昧打扰……这两天真的很对不起，希望你能原谅我。”
    “就这样么？”
    “嗯，大概是想说这件事……”
    “行，我知道了，那我先挂了。”安萌爽快道。
    “等等！”杨雯连忙叫住她，“就这样么？”
    “不然呢？”
    杨雯语塞，她要说的当然不止是这些，她现在就是再如何委曲求全，也得要安萌原谅她，发个微博之类的。
    或许没太大作用，但至少能保住她最后一块遮羞布，不至于让她这个人彻底在娱乐圈消失。
    “就是……如果你原谅我了的话，能不能发个微博。”回忆着经纪人的要求，杨雯忍气吞声道，“这个对我真的很重要。”
    “嗯，我知道了。”
    听着安萌格外爽快的言语，杨雯明知道不对，却还是忍不住追问道：“那你的意思是原谅我么……”
    “我可没这么说。”
    “那你为什么……”想到安萌的脾气，杨雯硬生生把后半句话咽了回去，生硬地改口道，“我是真的非常诚恳地在道歉，只要您能够原谅我，怎么做都可以。”
    “哦，那么问题来了，我为什么要原谅你？而受伤最深的人也不是我。”安萌笑了笑道，“您该不会觉得，只要您道歉了，别人就得接受吧？”
    “我不是这个意思。”杨雯试图解释，“我只是愿意做一切补偿，希望你能再给我一次机会。”
    “哦，我知道。”安萌失笑，“你不用这么强调，也不用继续解释。我只是单纯不想再给你机会而已，没别的意思。”
    结果这一句【没别的意思】彻底击溃了杨雯的心理防线。
    “你到底想怎么样？”杨雯忍不住哭了，“我都这样道歉……”
    “一样的话重复着说就没意思了啊。”安萌无语道，“不是你道歉别人就要原谅你的。上一次我不是说过要你约束好你的粉丝，而你也答应了么？那次我已经给过你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