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好,我等你的短信。”
收线之后,高兴将手机扔在床上,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那天晚上她到底干了什么?跟情人偷欢?跟老板上床?又或者表面上高贵冷傲的她,晚上竟然在某间夜店做性感妖冶的应召女郎?
高兴不得而知。他只知道红彤彤的钞票在向他招手。
7
深夜,北风犀利得就象屠夫手里的刀,一下下地刮着骨肉。有时风里还夹杂着盐粒似的青雪,不怀好意地撒进人们的头发和衣领。
高兴将出租车停在海上公园附近的停车场,然后穿到马路对面。他沿着马路走了一会儿,拐进了旁边一条通往山丘的小路。
夜很黑,但他知道哪里拐弯,哪里直行,知道怎么走才能绕开危险的壕沟,抵达他要去的地方。今天下午,他已经在这条路上走了很多次。确切一点说,是把这附近的每条路都摸得一清二楚。敲诈可不是小事,不能不谨慎。
五分钟后,前面出现一道两米高的围墙,围墙表面的石灰已经掉的七零八落,露出了斑驳的砖块,活像一头生了瘌痢的流浪狗。高兴沿着围墙走了一段,在一个坍塌的洞口蹲了下来,机警地打量着四周。这个位置也是他下午选好的,视野开阔,可以控观全局。
这是一片废弃多年的工地,几栋盖了一半的烂尾楼灰头土脸地站在荒草堆里,令人联想到被掏空了内脏的尸体。而那些无用的建筑垃圾则乱七八糟地扔在空地上,就像一堆堆被拆散的骸骨。据说这里原来打算盖一座酒店,后来由于开发商陷入债务纠纷、资金链断裂等原因就此搁置。
高兴选择这里交接,正是因为其地势的复杂,进可攻退可守。
他点了一支烟,同时借助摇曳的火光看了看手表。现在还不到十一点,跟女人约好的时间是晚上十二点整。他提前一个小时来到这里的,目的是观察一下情况。一旦发现什么异常,好及时启动应急对策。
好在监控区域内一直都很安静,看来那个女人没有报警。
从放下电话那刻起,高兴就开始心乱如麻。有兴奋,也有恐惧。她答应的太痛快了,会不会是一个请君入瓮的诡计?电影里的桥段不都是这样吗,先用话稳住进行匪徒,然后带着警察来个人赃并获。可听她的声音,那种紧张倒不象是伪装的。或许五千块对于那个秘密来说,真的不算什么……
那么晚上到底去不去赴这个约呢?去,有可能被抓,偷鸡不成反蚀把米;不去,又不甘心,万一女人真的送钱来了呢?五千块,都能给缪薇买上半件大衣了……高兴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去。当然他也做好了安全措施。
她会来吗?
高兴目不转睛地盯着马路,暗自思忖。十二点的时候,他看到一辆轿车像蜗牛似地缓缓爬了过来。那是一辆红色的本田雅阁。
是她吗?他激动地屏住了呼吸。
轿车在一个光秃秃的电线杆子下面停住,一个女人推门下车。路灯太看,又隔着一段距离,高兴看不清她的脸。592不过从她轻盈的体态可以看出,她的年龄不会超过30岁。
女人东张西望地走向工地,手里拎着一只红色塑料袋,塑料袋的肚子里装着东西,像一只被吃饱了的鸭子。颜色是高兴特意限定的,目的是与黑色的垃圾袋区分开来,找起来方便。
工地的大铁门早就被小偷拆走了,只剩下一个骇人的大洞。紧挨着大门的旁边,五个看不出颜色的垃圾箱一溜儿排开,饥饿地张着嘴。女人径直走向东数第三个垃圾箱,将手里的东西投了进去。之后扭动着腰肢,一溜小跑回到了车上,像是背后有鬼追似的。
女人驾驶着轿车消失之后,高兴拍拍身上的灰尘站起来,从洞口跳了进去。他利索地穿过凌乱的工地,来到大门口,拣起了垃圾箱里的那只红色塑料袋,打开,里面整整齐齐地码着五千块。
成功了!
高兴像个疯子那样狂笑起来,恨不能抱着垃圾箱舞上两圈。
但是不久,强烈的失落感觉油然从心底泛了起来。女人那么爽快,应该是个有钱人,当时多要一些就好了,说不定一万块也会给……不如现在就打电话跟她说……
转念一想还是算了,得饶人处且饶人,万一闹翻的话对他没什么好处。真要追究起来,吃亏的是他。现在的科技那么发达,警察想要找到他很容易。
8
初次作战的胜利令高兴得意忘形,所以回到家里,他情不自禁地掏起手机,再次拨打了一组陌生的号码。他决定趁热打铁,把另外半件大衣的钱赚回来。
有了经验垫底,这一次他的手指没有发抖。
“你他妈谁啊,知不知道现在几点了?”接电话的男人十分愤怒,骂了一堆脏话。
高兴的耳膜被震得嗡嗡响。他定了定神,硬着头皮玩下去:“嘿,我知道你那天晚上干了什么!”
对方的诅骂声嘎然而止,就像嘴巴被膏药贴上了一样。
这个反应正好说明他心里有鬼。高兴的肾上腺激素再度分泌旺盛起来。
果然,几秒钟之后男人重新开口了,他一扫开始的跋扈,语气变得小心翼翼:“你,你看见了什么?”
“什么都看见了。”高兴答。
“啊……你是谁,你想干什么?”
高兴摇头,唉,能不能换个鲜新点的台词?
“我是一个拍客,一个喜欢记录真实社会百态的摄影爱好者,我喜欢将我拍下来的东西上传到网络上,跟别人一起分享……”高兴阴阳怪气地说。原来撒谎也很有成就感。
男人发出一声惨叫,像是被踩断了脊梁的公狗。“你是说,你把看到的全都拍下来了?”
“是的。”
“你怎么能这样……”592
“有什么问题么?我帮你将那辉煌的一刻定格,成为永恒的回忆,难道你不应该感谢我么?”
“感谢?大哥你可真幽默。”男人的声音拖着哭腔,“说吧,多少钱才能把照片买断?”
“要知道这可是一些很有价值的照片,发到网上去肯定会成为热点。而我这个拍客没准也会一举成名……所以,你认为多少钱合适?”有了前车之鉴,高兴决定让对方为自己的秘密沽价。
“三、三千块成吗?我,我没有多少钱……”男人吞吞吐吐地说。“我爸得了脑瘤,手术费用对于我来说简直就是一个天文数字……可是我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死……实在没办法啊,不然也不会去干那个……”
三千块,加上之前的六千块,可以把那件大衣买下来了。高兴心算了一下,觉得挺满意,便不再恋战:“得,三千就三千。不过你可别蒙我,不然你知道后果。”
“我保证不蒙你,否则出门让车撞死。”男人指天誓地。
“好吧,海上公园附近的那个废弃工地你知道吗?工地上有个大门,门口有几个垃圾筒,明天晚上十二点整,你把钱用一只红色塑料袋包好,放进东数第三个垃圾箱里,然后离开就行了。”
“知道了,那大哥底片咋给我?”
“数码相机没底片,不过你放心,只要我一收到钱,马上就把给所有的照片全删了。”
“可是……”
“如果你不放心,可以终止交易。咱们该干吗干吗去。”
“别别别……”
他可以拒绝吗?不可以。把柄抓在别人手里就像蛇被拿住了七寸,想要活命只能答应对方的任何条件。被勒索的人就像那条蛇一样,除了配合别无选择。
第二天夜里十二点,那个倒霉的男人如期赴约了,他骑着一辆破摩托车,戴着头盔,一张脸结结实实地藏在里面,什么也看不见。抵达工地的大门口时,他没有下车,只是把一条腿支在地上,远远地一挥手,像一个投篮高手那样,麻利地把准备好的红色塑料袋投进了目标垃圾箱。接着“呜”一声,驾驶着破摩托车扬长而去。
看着他风驰电掣的背影,高兴突然想起了电视上报导的那些飞车党——他刚才的那个投篮的动作真是太娴熟了,简直一气呵成。
很快,他心中的疑惑便被喜悦所替代了。
他一张一张地抚摸着那些红彤彤的钞票,陷入对未来的美好遐想里。他仿佛看到缪薇穿着那件墨绿色的大衣向他走来,脸上带着久违的甜笑。
在马路和垃圾箱之间的人行道上,有什么东西在泛着白冷的光。是一张身份证。他想起来伴随着那个男人挥手的动作,似乎看到有什么白光一闪。大概这张身份证就是他刚才不小心被甩出来的。
高兴拣起来看了看。身份证上的男人叫马蹓,28岁,河南省博爱县人。照片上的他长着一张没精打彩的脸,小眼睛,头发乱七八糟地堆着,像是刚从被窝里爬出来一样。
高兴觉得他有点面熟,好象在哪里见过。想了想,顺手把身份证塞进了屁股兜里。回到家后,又顺手扔进了抽屉。那个抽屉里堆着不少拣来的东西,都是乘客不小心掉在他的出租车上的。
对于出租车司机来说,拣东西这种事情太常见了,手机,钱包,甚至有一次他还拣到了一个七成新的手提笔记本电脑,592东芝牌的。高兴拿回来鼓捣了一下,发现里面有一个文件夹储存了不少游戏,把他乐坏了。后来他又扯了网线,没事的时候就上网玩玩,甚至还学会了网上购物。
电脑质量还可以,一直用到现在。
第四章 变声器
她慢慢地走了过来,双手小心地拢住睡裙破碎的下摆,幽雅地弯下腰,将樱桃小嘴贴近他的耳边,吹气如兰地说:“你忘了,你摸过那个鱼缸。”她的声音几乎细不可闻,却像一个个炸弹在他的大脑中引爆。
1
深夜,南方某座城市。
黑沉沉的居民楼里,为数不多的几扇窗户亮着微弱的灯光,就像坟堆里的几点荧火。其中一间亮着灯的窗户里,一个长满痘痘的年轻男人坐在电脑前面,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屏幕。显示器的光打在他凹凸不平却精神亢奋的脸上。
房间大约十几平方,摆着一张床,一张电脑桌,除此之外就是一些大大小小的纸箱子。这些纸箱子从地板一直摞到半空,占据了大部份的空间。整个房间看上去不象住宅,而是一个凌乱的仓库。敞开的房门外面也堆满了同样的东西。
四季变化对于这座城市来说并不十分明显,不过12月份也不至于跟夏天一样的温度,但现在的栾之川却是一身的汗。
当然,令他出汗的不是天气。
电脑画面中出现的是一间卧室。卧室里此刻正在上演着儿童不宜的一幕。女人修长的双腿,蛇一样缠在男人腰上。男人有着宽阔的背肌和结实的臀,进退翕动中,迸发着原始的情欲力量。
“真是太过瘾了,赛过从前看过的每一部a片。”栾之川拼命地咽着口水。
画面中出现的正是隔壁亮着灯的那个房间。这对年轻夫妻是最近才搬来的,听说是来自北方某个海滨城市。男人叫关建军,女人叫朱绾。他们似乎很有钱,痛快地买下了隔壁的房子,而不是跟他一样租住。
作为一个资深宅男,栾之川几乎一天二十四小时不出门。他的每一天都是这样度过的:早上九点左右打开电脑,在网络上与客户交流,更新维护网页,包装产品,等待快递公司上门收件。是的,他开了一个网店。网店,顾名思议就是网上开的店铺,作为电子商务的一种形式,是一种能够让人们在浏览的同时进行实际购买,并且通过各种支付手段完成交易的网站。
栾之川的网店主要出售一些冷门高端的数码产品,例如x卧底软件、定位间谍手机,也有一些隐蔽伪装和反屏蔽偷拍产品。例如针孔摄像头、窃听器、变号器、信号屏蔽器等。生意还不错,尤其是针孔摄像头。曾经有一个开旅馆的老板一次性买走了二十几个针孔摄像头,安装使用后非常满意,不但给了好评,还介绍了不少客户。
栾之川才不管他们的购买用途是什么,票子打进帐户才是硬道理。他的计划是五年内得拥有一套自己的房子,再也用不着看房东的嘴脸。更重要的是有了房子才能娶上媳妇——三年里他已经吹了六个女朋友了,主要原因就是因为他没房子。
天天对着电脑,手指肌肉煅炼的是发达了,语言功能却在急速退化,他有点担心将来就算有条件娶媳妇了,倒不会谈恋爱了。
不过很快他就发现这种担心是多余的。以他赚钱的速度,远远赶不上房价涨的速度。一年前的五年计划,如今已经被延迟到十年了,还不知道过段时间会不会再发生新的变化。
anyway,他已经习惯了用自己的右手了。
2
隔壁房间是几个月前卖掉的,59二之后装修工人就驻扎进来。
那段时间是栾之川最痛苦的日子,他被迫每天带着耳机,来缓解震耳欲聋的噪音。
装修结束后又隔了一段时间,关建军和朱绾才搬了进来。
那天下午,正赶上快递公司的收货员上门收件。栾之川一打开门,就看到一个年轻女人踩着高跟鞋站在走廊里,挥斥方遒地指挥着工人搬家。一双桃花眼如点了火的鞭炮似的四处乱蹿。
真是个美女啊。这是他的第一个反应。为此他特意打量了一下站在她旁边的那个男人。男人宽脸膛宽肩膀,看上去孔武有力。“你好,我是关建军,这是我妻子朱绾,以后我们就是邻居了,请多关照。”男人发现了他的目光,略带恐吓性地横了他一眼,说。浓重的北方口音。
“欢迎欢迎,我叫栾之川。”栾之川勉强笑了笑。收货员拿走货物之后,他赶紧关上了门。这个叫关建军的男人看起来很不友善。不过也难怪,妻子长得太招风了,换了他可能也会不放心吧。
不知为什么,栾之川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他俩不大象能够走到底的样子。尽管表现出来的恩爱令人艳羡。
那天夜里,新邻居令栾之川体验了一场酣畅淋漓的听觉盛宴。一墙之隔的双人床几乎响了一个晚上,有好几次差点把靠墙摞放的货物震倒。为了避免灾情的发生,栾之川不得不连夜把它们转移到了安全位置。
第二次见到朱绾,也是在下午的走廊上。栾之川送货,她倒垃圾。脱了时髦的时装、换上家居服的她依然美艳动人。
“这是什么?”朱绾好奇地盯着他脚边的那堆包装密实的纸箱子。
“没什么,是给客人发的货。”他说。
“你开网店?”朱绾的眼睛亮晶晶的。“都卖什么?”
“一些电子产品。”
“哦,如果是服饰的话就好了,”她有些失望地说,又扬眉,“对了,你对电脑在行吗?”
“说不上在行吧,略懂一点。”
“我的电脑中毒了,能不能帮我看看?”
第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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