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小队的人,我后来调查,都曾是挡路的石头。我们是临时组合起来的,被人当枪使了,里面包括你的姐姐。对不起。
别人给我写的信全部被截下了,包括你的信。我不知道有多少封被扣留了,又有多少封最终幸运地交到我手上。有一天,突然有人跟我谈判,如果我服从安排(不过是认罪然后继续卖命),那么所有人将安然无恙。包括你。你明白了吗?这些手段是多么,多么卑鄙无耻。那个人(我不想写下他的令人作呕的名字)说你还很年轻,你爱慕我。你的名字从他嘴里说出来简直是对你的羞辱。他永远不会知道世界上真正美好的东西是什么,我和你共同度过的那个夏天是我人生中最明亮的时刻,此刻我深处地狱,只能一遍一遍回忆着那些美好的日子好坚持下去。
你想必会自责,你会想问我:如果他们不把恶毒的网撒在你的脚边,我还会身陷囹圄吗?答案是不会。但我怨你吗?不会。我永远不允许你有任何自责的想法,全世界,你是最不应该被牵扯进来的人。”
能天使的眼睛模糊成一片。她擦掉眼泪,翻开下一页信纸,
“至于我,你不必担心。我一开始就做了最坏的打算,所以在第一次开内部会议时我就带了铳和窃听器去。他们让我解除武装,我没有听,他们也就作罢——可能他们也不敢相信,甚至直接没有去想我会向自己的同族开枪。他们错了。
我把会议全过程都记录下来,这一点要是放在寻常的公证所官员身上恐怕是剥夺政治生命的罪。但我早已不把自己归于那列了。会议一结束,什么都没来得及,我便把录音带寄给了泰拉最可靠的保险公司。我签了一个天价合同,内容是我每个月都去亲自确认自己的财产,只要我一旦没有出现,这份财产就会自动发送给萨卡兹政府。
这里也有同情我的人,曾有人为我送来书和报纸,有人劝我尘埃落定后就忘记这一切。但我绝不忘记,因为一旦我选择刻意地遗忘,那就意味着在日后会时时有耻辱来扣响我心底的大门。抹掉自己的过去意味着遏制自己的未来。我必须对自己坦诚,至于别人怎么说,怎么做,都与我无关。我眼下最重要的事是抚平内心无比强烈的自毁倾向,我是小队里唯一活下去的人,如果我现在妥协,纵容自己凋零,那就是对我的战友的侮辱。
至于我的角,我前面说了,在第一次内部会议那天我无法控制自己,打死了一个萨科塔人。这也可能是我继承了我家族里致命秉性的后果……我没有跟你说过我的家族吧,一个盛产堕天使的、恶贯满盈的家族,我曾经立志摆脱家族的阴翳才选择进入政府工作…太无聊,不谈了。
希望你能理解我,阿能,理解我为什么音信全无,理解我为什么要决定再也不与你见面,理解我为什么要求你不要来找我。即使这一团乱麻结束后,我也得保持沉默。谋定而后动啊。如果你不能理解,那只能算是我高看了你。但你一直是我见过的最聪明的人,不是吗?
看完信之后记得烧掉。至于我的守护铳,我已经不需要了。如果有一天这个箱子也成为累赘和危险,就直接扔了吧。
不要来找我。
莫斯提马。”
能天使把信看了一遍,又看了一遍。信后附着一份手抄的诗,不,不是诗,是歌词。《stay gold》的歌词。能天使记得那张唱片,只有旋律没有歌词。她把歌词看完了,慢慢站起来,无意识地走了几步,挣扎着对抗内心渴望丢下一切的冲动。她把手搭在写字台上,站了一会儿,深呼吸,打开收音机,开始放带子。
“……莫斯提马,你在那天射杀了迪沃尔,还有十三个萨卡兹公民……”
……
.
.
.
能天使去找莫斯提马。
她打开门,发现原来莫斯提马一直守在门外,一地的烟头。
两个人几乎是同时抱住了对方,滚烫的眼泪夺眶而出,能天使几乎无法准确地说出一句话,她的喉咙在剧烈地作痛。她听到了莫斯提马的心跳声,那久违的、有力的心跳。
“你为什么等了那么久?”能天使问。
“因为……我以为我已经没有资格了。我以为我已经不会再有任何奢望。对不……”
“我爱你。”能天使打断她,除了这三个字她再也不想听到别的话了,“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再也无法说出别的话,所有的情绪到最后都变成这三个字,“我爱你。”
昏暗的房间内,莫斯提马把她紧紧拥在怀里,用力吻她,她脱掉莫斯提马的外套,隔着一层内衬抚摸着她的爱人的背,从肩胛骨到尾椎,那嶙峋的肋骨,她惊叹此刻莫斯提马的身体已经成为了她的所有物,而她也完完全全属于莫斯提马。她们的身体彼此交织,贴合,互相取暖,能天使觉得自己灵魂的缺憾之处被填满了,她深夜里一遍遍拷问自己时的惶恐荡然无存,爱使她圆满。她引导着她的手……
莫斯提马吻她,狠狠地吻她,她转过头咬莫斯提马的嘴唇,直到一股腥味儿在彼此的口腔里蔓延开。
回顾过去的日子,那些鲁莽、青涩、怀疑、喜悦、悲伤、小心翼翼,能天使从不觉得后悔。她想象着,从天使塔向远处看,景色浓郁的像油画一样,无穷无尽的绿植,当她站在塔上,她沐浴在如同圣光一样的夕阳里,身边站着她的同性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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