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时正，凌慕川跟林素一起进宫。
    司徒昗设宴的地方，就在凤阳宫。
    皇后居住的地方。
    参加宴会的只有他们俩，再有就是司徒昗夫妻二人。
    孩子一个没见到，林素也没有问。
    虽然是小叔子，如今人家已经皇上，即便说亦如从前，可还是要遵守规矩。
    这，就是天家的无奈。
    行礼之后，四人坐下。
    司徒昗没有像先帝那般穿龙袍，但也是身着明黄色的衣衫。
    北冥长乐刻意轻减配饰，可还是掩饰不了华贵。
    这，亦是天家的无奈。
    “嫂子，你尝尝这个，朕……我让御厨重新做的。”司徒昗尽力维持以前，主动夹菜。
    林素也知他的良苦用心，点点头，说了句“多谢”，低头吃了。
    “怎么样，怎么样，好吃吗？”
    看着司徒昗一脸期待的样子，林素很想说句“好吃”，可想想还是摇摇头，道：
    “火候掌握的可以，但是调味太多，失去了原来的鲜甜，差评！”
    话音刚落，北冥长乐的筷子就掉在了地上。
    凌慕川瞟了一眼，淡淡的道：
    “弟妹慌了？”
    “没……没有。”北冥长乐忙不迭摇头。
    殿内没有宫女，北冥长乐弯腰拾起筷子，用帕子擦干净。
    都说北芪人不拘小节，如今看来，倒也是真的。
    司徒昗没理妻子的失态，冲林素竖起大拇指，道：
    “不愧是嫂子，这都尝出来了。嫂子，你做的菜最好吃，啥时候再给、我做一顿呗。”
    说了一天的“朕”，跟林素聊天说“我”，总会卡顿一下。
    没等林素回答，凌慕川直接清冷的道：
    “怎么，还想让你嫂子给你做饭？”
    “我……哥，我真想吃。吃嫂子做的煸炉，那个虾滑可是嫩。”司徒昗一副吃货的样子，还附赠咽了下口水。
    如此幼稚的动作，谁能想到他会是皇上？
    凌慕川看着他的样子，长叹口气：
    “成吧。过几日闲了，让人提前知会一声。就这一次，下不为例。”
    “好，好。”司徒昗满口应下。
    因为这个插曲，吃饭的氛围轻松不少。
    吃过晚饭，也没让凌慕川夫妇走，命人备茶，不过却让北冥长乐去看孩子睡了没。
    三个人安静的喝茶，大约半盏差后，司徒昗开口道：
    “哥，小八今日找了我。”
    关于八皇子，到现在都没有给过说法。
    司徒昗宴请他们夫妻，其实他们也都猜到了些。
    没想到，这就说了。
    林素抿唇，破天荒的开口道：
    “皇上，这事儿……”
    “嫂子，叫我‘沛霖’。”司徒昗坚持，“这没有外人，咱们是一家人，不需要这么多虚礼。”
    林素没有立刻应，而是看了眼凌慕川。
    后者笑着把人搂在怀里，调侃着说：
    “怎么这么拘谨？他就算是皇上，也是你小叔。母亲过世，长嫂入母，他不听话，直接踹屁股。”
    “…………”
    林素尴尬，不过却也笑的欣慰。
    看起来，最开始的那些顾虑，就是她庸人自扰。
    什么天家的无奈，只怕是她的无奈吧。
    挽着凌慕川的胳膊，出声继续道：
    “沛霖，如果你是再问我们的意思，我觉得……小八可以重用。”
    司徒昗挑眉：“嫂嫂请说，愿闻其详。”
    “他虽然是司徒宇陌的儿子，可他到底是你带大的。沛霖的为人，我跟你哥都清楚。你带出来的孩子，又怎能会差？就算不封王，让他做一方知府，造福百姓，也是可以。”
    “更何况，小八的能力无限，如今年纪轻，等再过几年沉稳了，更是前途无量。你现在担心的，无非就是他会不会生异，但那是往后的事儿，不是吗？”
    林素一句“往后的事儿”，顿时让司徒昗豁然开朗。
    是啊，小八成长最起码还得八年。
    八年的时间，月国会在他的掌控下发扬光大。
    更何况有哥哥、有嫂子鼎力支持。
    就算小八生异心，如此稚嫩，怎么可能赢。
    庸王机关算尽，最后还不是被父亲灭了。
    与其担心不一定发生的事儿，而毁了一个孩子。
    倒不如选择相信。
    凌慕川看着弟弟面部所有的表情，轻笑着点点头，道：
    “行了，事情已经解决，我跟你嫂子也回去了。没事儿我们不进宫，从宫门到宫里多远呢。”
    司徒昗听到这话，沉稳的冲着门外道：
    “传旨，日后宝亲王府马车，可随意出入皇宫任何地方，不得拦阻。”
    话落，外面一阵窸窣声，进而又安静了。
    凌慕川瞅着他，说了句“懂事儿”，便拉着林素走了。
    走到门口停下脚步，没有转头，但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关心：
    “她很好，你可以试试。”
    说完，直接拉着林素离开。
    贸贸然然的话，让素妞儿有些愣神。
    出了正殿，马车就等在外面，不得不说，皇宫的办事儿效率还真是快。
    夫妻俩上了马车，北冥长乐正好回来。
    目送着马车离开，长叹口气。
    仰头看着浩瀚的星空，一动不动。
    虽然成亲了，但她知道，他们夫妻并没有真正的在一起。
    这个“在一起”，指的不仅仅是肉体。
    她是性情中人，当年能为了好友，打破规矩，主动下嫁鳏夫，照顾幼女。
    那份坚韧的感情，就不是三言两语能涵盖的。
    “为何不进去？”
    平静、磁性的声音传来，让北冥长乐本能的侧身行礼：
    “参见皇上。”
    司徒昗伸手将人扶起，看着月光下无暇的面庞，淡淡的说：
    “你有你的骄傲，朕有朕的无奈。自古帝王三宫六院，没法避免。但朕许你，许你一世风华，许你一世荣华，许你一世芳华。”
    北冥长乐巧妙地抽出胳膊，再次行礼，道：
    “多谢皇上。”
    简单的四个字，却透着一股子疏离。
    司徒昗不傻，他听出来了，只不过……他不认为自己有错。
    说起来，他到现在也不理解哥哥为何会那么对嫂子。
    亡妻过世，他也难过，但也就只是难过。
    说爱谈不上，也就是喜欢。
    喜欢她的恬静，喜欢她的懂事儿。
    至于那件事儿，他有需求，就去找她。
    主要还是因为跟她比较合拍，那女人太娇柔、害羞，比府内其他侧妃、侍妾要矜持。
    后来她过世，他也没想太多，反正都要娶，跟北芪做个交易，给舅舅一家平反，他也就不在意。
    胡思乱想什么东西，司徒昗好笑的摇摇头，跟着进了凤阳宫。
    殊不知虐妻一时爽，追妻火葬场。
    往后的后宫，还是很热闹的。
    只不过，司徒昗要吃些苦头。
    马车内，林素靠着凌慕川，摸着自己尚未隆起的小腹，淡淡的道：
    “等孩子生了，我就要好好做事业了。你不能把我局限府中，知道吗？”
    “好，我答应你。”凌慕川答应的十分痛快。
    林素心情愉悦，主动坐在他的腿上，谈天说地日后的想法。
    什么打理商会啊；
    什么多开几间丽人堂啊；
    什么要创办慈善机构啊……
    洋洋洒洒说了一大堆，殊不知女人一旦做了母亲，眼里、心里就都是孩子。
    什么事业，什么赚钱，暂时都要抛置于脑后。
    等孩子能脱手的时候，相信以凌慕川的“能耐”，还会继续让她受孕。
    反正那件关于事业的事儿，林素也就只是想想，至于能不能落实，还得看川爷答不答应。
    数月后，宝亲王府上下紧张，当今皇后亲自到场。
    林素生产，叫声振聋发聩，也把当事人川爷，骂的狗血临头。
    声音不小，想要忽略都不可能。
    偏偏被骂之人一点脾气都没有，就蹲在床边，好言哄着。
    北冥长乐在旁看着，笑眯眯的起身出去了。
    恰好明黄色衣衫男子进来，北冥长乐看着他，平静的说：
    “皇上，妾身有一事想说。”
    “哦？皇后请讲。”
    “妾身想休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