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刚入睡不到半个时辰的男人却紧皱着眉,额头密密冒汗不止,直到最后整个人甚至剧烈挣扎起来,终于他惊叫一声,从沙发上坐起。
他大口大口喘气,冰凉双手青筋暴起,还在颤抖不止,就连摸到的药瓶都掉落到地,白色药片洒了一地。
他又梦到那双涂着斑驳红甲油的肥腻人手从他腿根往上狰狞攀来。
几乎是每次和那些女人见面后都会做到这个梦,被姑妈性侵的经历是他这辈子都无法甩脱的脏污回忆,他因此每晚梦魇不止,却在辍学后仍旧选择回到光怪陆离的夜场中。
为什么?
为什么明知自己只有在药物作用下才能得半分安眠却还在天亮后重新投入男欢女爱,为什么宁可在睡梦中被窒息感溺毙却仍死性不改再去和那些与她年纪相仿的女人鬼混玩乐。
也许生不如死,是对他唯一的解脱。
他不敢找她面对,所以只能选择一遍遍自虐。
够痛,他才活着。
可如今他面对了,阴差阳错,结果又是分开。
头脑昏涨,混杂着死里逃生的疲惫不堪,他划开手机,用颤抖的手编辑了一条长信息,字里行间全是肺腑,希望她能回心转意,再伸手救救自己。
关融看到这则短信已是第二日晌午,当时她正要下楼用午餐,却听床下传来声音。她一惊,确认门外无人后把先前藏着的手机捞出来,点开一看,原来是降温预报,可刚删去却又跳出一条,开头便是“融融,对不”
没敢细看,眼疾手快点了删除。
她不习惯周恺的低声下气,也不想面对他的道歉,那句话扎得她五脏六腑都在疼,好不容易缓过来,她不想再继续。就这样吧,他们早该结束了。关融横下心直接关了机,小心翼翼又藏回床下。
下了楼梯,顾元恒盯着她裙下露出的一大截腿,皱眉道,“穿太少了吧。”
她指了指暖气口,笑得没心没肺,“怕什么,又冷不着。再说了,这么穿不是好看吗?”
唠叨是唠叨,可有一说一,这身酒红毛衣确实将她婀娜曲线裹挟得极美,他摇头笑说,“S市冬天太寒,你又受不得冻,索性我们新年换个地方过。”
关融性子好玩,一听便来了精神,长睫扑闪,眼睛亮得像天上的星子,“去哪?”
他也随她的快乐弯起嘴角,“柬埔寨。”
这是周慕云将一切心声秘密掩藏于石洞再以草封之的地方。
关融再看向顾元恒时眼中尽是复杂难言的光,他笑笑,“无意看到你画作,猜你大概会喜欢这个地方。”
有日关融在家闲来无事找出这部电影,边看边画下了苏丽珍的旗袍。其实自高中后她就再未提起画笔,手早生了,手稿也粗糙不已,压在梳妆台下,连她自己都忘了。忽然联想起昨日他说的那句“你可以没有顾忌追逐你想要的”,关融像是明白了什么,半天没出声。
顾元恒把仔细挑去刺的鱼肉夹到她碗里,“柬埔寨一年四季温度都高,我们去避避寒。”
“嗯。”她的声音闷闷的,像堵了鼻子,顾元恒看了看她低下去的脸,鼻头在隐隐泛红,他疼爱地摸摸她的头。
小朋友的眼泪真的流不完啊。
林秘书快步走入办公室,“顾先生,关小姐的手机已经暂停使用了。”
顾元恒手指有一下没一下敲击桌面,淡淡回答他,“知道了。”
“那TheClub那边”
他翻阅手中文件头也不抬,冷声道,“别花力气在没用的人身上。订两张机票,两星期后启程。”
“是。”
赶在年前关融久违的与倪曼婷见上了一面,地点约在甜品店。友人见她缩着脖子跑过来,开口便取笑她,“姓顾的终于肯放你出来了?”
关融被冻得脸通红,呼哧呼哧喘着气,来回搓手,“哎”
“我以为你会和他分手。”倪曼婷抿了口热茶问她,“从前那个放荡不羁爱自由的少女呢,哪去了?”
他们之间的事关融一言两语解释不清,索性一笔潦草带过,“人总有犯错的时候,他道歉了,态度也诚恳,我抓着不放不好,毕竟他于我有恩。”
“可你看起来并不开心,比以前憔悴了很多。”
“没有啊,”关融下意识摸鼻子,“每天就是吃喝玩乐,我都担心长膘。”
倪曼婷幽幽叹气,“你说服得了别人说服不了自己。整个人精神气都散了,刚刚你进门的时候我都差点没认出来,要照顾好自己啊。”
关融垂首不语,倪曼婷见她毫无动摇的意思,便知道自己劝不动,只能摇头叹息。
尴尬至零下的气氛被一声铃响打破,关融从包里拿出手机。
她不知在看什么,放大了屏幕,木头似的直直愣了几秒。倪曼婷心下奇怪,偏头凑过去看,“机票?你要去哪?”
“啊,他说S市太冷,我们换个地方跨年。”
“”
接下来的时间里关融只当不愉快未发生过,继续按部就班生活,吃饭睡觉一样不落,兴致来了甚至还会拾起画笔涂涂写写。
顾元恒也在身体力行他许下的诺言,对她有求必应,含在嘴里都怕化。
再冥顽不灵的石头都会被他的包容所感化。关融试着敞开心扉,把他视为交往对象而不是金主对待,时不时滚滚床单,日子过得倒也充实,两周时间一晃眼便过去。
四人
S市机场,登机时间在即,关融一边摆弄着手机吸鼻涕,一边由着顾元恒为她整理歪斜的耳罩和围巾。
“元恒哥?”一个女人望着顾元恒的背影开口。
男人有些讶异地转过身,见到来人,“Kiki,什么时候回国的。”
“也就前段时间吧。”
女人看起来和她的年龄相差不大,但风格却截然不同:皮肤是健康小麦色,浅灰放大瞳片加上挑黑眼线,披一件豹纹皮草,脚踩过膝皮靴,前凸后翘,典型的INS欧美风。
“怎么也没打声招呼。”
她呼出白气,“这不马上又要走了,国内冷得我实在待不住。不过没想到在这里碰见你,我们大概有一年时间没见了吧,哈,你又帅了不少。”
男人笑笑不置可否,唤作Kiki的女人眼神一下往关融这边瞟来,细声细气,“小情儿?”
眼睛真够精的,关融心想。虽然她说的没错,但那轻飘飘打量人的尖锐眼神和那笃定的语气,不管再美,都难让她对其心生好感。
顾元恒悄悄捏了捏关融藏在大衣袖子里的手,对女人认真纠正道——
“是女朋友。”
听到如此回复,趾高气扬的女人眼波流转,含笑复看关融,看得她浑身不自在,胆小的只想往顾元恒身后猫。
顾元恒注意到她身后的两个行李箱,“一个人?”
“没有,”Kiki这才把目光从关融身上移开,绽开一个甜笑,“和男友一起。”
刚说完,她看向前方的眼神便突然泛光,“喏,他来了。”
男人身着风衣潇洒走过,好似T台走秀,所至之处带起一片男香,引几个路人女生偷瞄拍照。他嘴里亲昵叫着baby,把手里咖啡递给女人,自然将她散落的短发别到耳后,一套动作下来才注意到对面站着的两人,疑惑道,“认识?”
Kiki沉浸在男人体贴服务中,心情大好,就差在脸上写着热恋中三个大字,她笑出两个梨涡,大方搂住他的腰身,“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男友,Kevin。”
男人友好朝顾元恒笑笑,伸出手,“Kevin。”
顾元恒点头微笑回握,“顾元恒。两位这是去哪?”
女人扬了扬手里的机票,荧光粉的甲油瞩目,“Cambodia。2月份,很适合出游的时间。”
顾元恒挑挑眼皮,“好巧,”说罢揽过一旁的关融,“我们也是。”
关融注意到男人眼神停留于顾元恒锁在自己腰上的手,不自在低下头去
巧合,即若干小概率事件一起发生,恰好吻合,正好一致。
同一趟班机、前后座位,一系列的诡异天意为关融现实说法了这个词的基本含义。但她懒得去管,两人身边既都出现新面孔,那么再见便只当陌生人。
没什么可畏惧的。
路途飞行时间不长,关融靠在顾元恒肩头睡得深沉,连中间遭遇乱流颠簸也全然不知,只轻轻抓他一根食指不放。顾元恒盯她挺翘鼻尖,心竟也随她一同平静,他把手掌慢拢上去。
放不下的是他。
航班很快到达暹粒,关融被顾元恒叫醒后仍旧半睡半醒,边搓眼边被他牵下了机。那对如胶似漆的情侣就跟在身后,一路咬耳朵不知在说些什么,腻歪样令周遭旅客纷纷侧目。
举牌的接机代理就已经候在外头了,两人刚坐上车,车门就突然猛地被拉住,女人探进头撩着头发娇笑发问。
“元恒哥,我们出门忘订酒店,介不介意蹭个车啊。”
她的态度算不上礼貌,可顾元恒面色却无不悦,仍是温温和和笑着,“没问题。”
他虽大方不计较,但关融却难同他一般气量宽广,本以为同班机已是极限,没想到这会儿还要共享酒店。她吐出一口气看向车窗外风景,心里委实不舒服。
一路无言。
到达酒店时天色已晚,因此两人此时便先坐大堂沙发歇脚。周恺独自去办理手续,短发女人则像是闲不住似的到处逛了逛,回来时面露喜色,蹦蹦跳跳来拍顾元恒肩膀。
“哇,酒店挑的不错,跟你真是跟对了。报答你,晚上我请客,怎么样?”
关融不想和这对男女再有牵扯,但顾元恒与女人看上去熟识,由不得她这个外人来拒绝,最后还是心不甘情不愿上了这桌饭席。
四人圆桌,Kiki挨着顾元恒坐下,她身旁的男人便自然坐到关融身边,她皱眉往边上移了移,希望躲开这股不安气息。
女人的兴致很好,全程说个不停,从她那些精彩的游历故事讲到这趟回国捕捉到的S市八卦,说得津津有味,关融偷偷看她一眼,上扬眉梢写尽灵动,活脱脱一阳光辣妹。
周恺时不时插上两句调节气氛,顾元恒也会适时应和上几句,觥筹交错间最不适应的还是关融。不知是不习惯东南亚菜系还是别的原因,她吃的很不是滋味,眼观鼻鼻观心地盼这场寒暄快些过去。
她仰首喝进一口气泡水,另一只在桌下放着的手却突然被覆住。
关融一惊,没想到周恺做的这样出格。心脏急速跳动快要冲出胸膛,砰砰响声自己都能听到,她尽量保持上半身平稳,用手指推拒男人的触摸。男人吃准了她不敢声张,变本加厉的欲与她十指交扣。
关融紧张到喘不过气却又不知如何是好。她不敢看,不敢说,耳边依然是Kiki清脆悦耳的笑声,混杂着周恺若无其事的回应,一切都让她头脑昏昏沉沉直发晕。
男人的手愈加放肆,开始朝她大腿内侧游弋,关融忍无可忍,终于腾地站了起来。
座椅嘎吱一声,说笑声戛然而止,三双眼睛一时全聚集在她身上,别桌客人也交换着眼色试探地看过来。
顾元恒拉拉她,小声问,“怎么了?”
“我”关融憋红了脸,“我去一下洗手间。”
“正好。”Kiki也起了身,笑的大方。
“我和你一起去。”
摊牌
“你是怎么认识他的?”
女人对着镜子自顾自描补妆面,连看都没看她一眼。关融不喜她这样目中无人的态度,沉默不说话。
“Birkin25喜马拉雅,我等了小半年都没等到。”Kiki转头斜觑关融一眼,“虽然我长时间不在国内,但圈子里的人也都还认得。你不是S市的吧?”
包是顾元恒送她的生日礼物,关融也没想到先前自己随口一提的10个爱马仕会被这样轻易兑现,而且还都是稀有皮,她看到时也大吃一惊,不过这一切怎么也轮不到Kiki这个外人来对她刨根问底。“不是又怎样?”
“没怎样。就是觉得好奇。”女人笑了,“看来这趟旅行会比想象中更有趣。”
她的话谈不上恶意,表情看上去也正常,只是听着刺耳,关融懒得再去搭理她,洗个手就离开了。
另一边饭桌上,两个男人沉默对坐。
“这副表情看来是没想到啊。”周恺一脸似笑非笑,出声捅穿这暗流涌动。
桌上只余他们二人,顾元恒清楚他在对自己说话,他淡淡看了一眼。
“利用人也要看清楚对象。”
“不牢你费心。”周恺推过面前的酒杯,“调查了我这么久,可我却对你一无所知,这不太公平吧。”
杯子直直滑到顾元恒面前,顾元恒笑了一下,索性摊牌,“和我的女人勾搭在一起,你凭什么谈公平。”
周恺嗤了一声,“你的女人?人在心不在,你拘着她有什么用。”
“”
他冷下来,“你如果还是个男人,就光明磊落竞争一回,别尽在背地里做小动作。”
顾元恒沉默了一下,呵笑道,“胆子这么大?你不怕我告诉她你都做了些什么?”
“随便,”周恺摊手,“在告诉她的那一瞬间你就会掉下好好先生的面具,我是不介意和你玉石俱焚,反正现在我也没什么好失去的。”
戳到顾元恒痛处,他握酒杯的手青筋若隐若现,指尖泛白,像在极力忍耐着什么。周恺将他的反应收至眼底,轻笑道,“在担心吗,怕她又会义无反顾回到我身边?”
顾元恒狠灌自己一口酒,抬眼看他,“我怎么觉得不一定呢。劝你还是先担心自己,Kiki你惹不起。”
“既然你这么好心,那我也提醒你。”他眼神在顾元恒身上扫了个来回,摇摇头,“她不喜欢死板的东西,包括人。”
“”
关融回座时,周恺正懒洋洋仰着脑袋抓弄头发,而顾元恒则沉默不知道在想什么,气氛一时静得有些不寻常,不过大概是心里有鬼才会这样认为,她见Kiki神情自然,便知是自己多心。
顾元恒见她来了,双眼顿时盈满笑意。他拄着拐杖起身,将关融揽过来,凑近她耳边,“回去吗?”
她自是求之不得,连忙点头应允。顾元恒满意地捏了捏她脸蛋,转头对Kiki道,“今天多谢你招待,我们先走了。”
女人显得有些遗憾,似见一场好戏落幕,颇为不舍。一旁的男人靠在椅背,下颌紧绷,阒黑的眼像是钩子始终钉在关融身上,看她红着脸躲进顾元恒的怀抱,看她对别的男人甜甜弯起唇角
心往下坠,双眼更加阴鸷冰冷。
在她身边的人本该是他。
回到酒店已是深夜,二人洗漱完上床,顾元恒习惯看一会儿书再入眠,关融在一旁蹬空中自行车,她心里有气越蹬越快,终于忍不住坐起来,盘腿看向他,“今天遇见的那位Kiki”
“终于憋不住了?”顾元恒鼻尖逸出丝笑,合上书,“我以为你能坚持到明天。”
“别开我玩笑,”关融回想起女人调笑的语气和动作,“你们看上去很熟”
“还行。说熟也熟,说不熟也不熟。”
关融心中不忿,像只漏气的皮球丧气道,“不要用模棱两可的话糊弄我。”
“好吧,事实上,Kiki是我妻子。”
“什么!”
顾元恒看她的张大嘴的吃惊样觉得甚是可爱,笑着扶住她的下颚,“有这么震惊吗,下巴都快掉下来了。”
关融捂嘴点头,“丈夫和妻子各自领人在机场相见,还能脸不红心不跳的打招呼问好天哪,这种事听多了,可没想过有一天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你想多了,我们只是名义上的夫妻。”
顾元恒看着她那双充满求知欲的双眼,“想听故事?”
熊熊八卦之火燃起,关融点头如捣蒜,顾元恒了然一笑,合书躺下,牵住她的手。
“顾家世代为商,汪氏一族则从政多年,我是独子,她是汪家唯一尚未婚配的老幺,所谓’官商结合’,于是两家一拍即合。六年前还是七年前,又或许是八年前吧,我记不太清了,我们举办了婚礼,但彼此私下约定不会干涉对方的感情,实质上是一个空壳的婚姻。”
关融似懂非懂点头,“所以你们之间没有感情?”
“没有。”
他斩钉截铁得让她不解,“为什么?她很漂亮,条件很适合你各方面,你们都很相称。”
“相称不代表合适。”
想起女人强势外放的举止态度,周恺和她亲昵的一幕幕在眼前闪过,关融不禁想了解更多,“可以多说一点她的故事吗?我好奇。”
“Kiki其实叫汪嘉琦,汪加齐,听名字就知道,她是父母的掌上明珠。汪家4个子女,唯她一个小女儿,所以很是受宠。课业不足,她父母便把她送去美帝镀金,这几年才逐渐有了回国的意向,如今的性格和早些年相比还是没多大变化。”
掌上明珠,真好啊。
关家虽比不上汪家那样有名望,但做个受宠一生的金枝玉叶还是有余,只不过造化弄人,再回首一切都是唏嘘。
大度
“所以顾叔叔不喜欢大小姐的性格吗?”
顾元恒摇摇头,把她的手来回抚弄,“因为家里的关系,这桩婚姻有点娃娃亲的意思,虽然我那时年轻气盛爱玩,但她模样生得不错,又是熟识,所以对于这样的父母之命我并不排斥,只不过结婚前夕出了车祸,右腿胫腓骨粉碎性骨折。”
这是关融首次听顾元恒主动谈起自己的事,她紧张回握住他。他淡然笑笑表示自己一切安好,“她有意取消婚约,我也同意,可两家联姻牵扯太多,考虑影响,我们两个人就私下做了这个决定。”
“未婚夫一出事就要悔婚”关融连连摇头,“我不是非要道德绑架啊,但这样确实不太好吧。”
顾元恒看她愤愤不平的样子其实是忐忑的。她没见过自己当时鲜血淋漓的腿,作为已知结局的旁观者,她自然会先入为主认为Kiki的选择错误,如果是她呢,面对也许会一辈子瘫痪的自己,她又会怎么做?
“当时的情况很不乐观,连医生都觉得我下半辈子只能在轮椅上过,我总不能耽误她。”
“你真是个好人,”她叹气,但又突然笑起来,眼角弯弯,“这绝对不是在发好人卡的意思。我只是好感谢她,幸好她错过你。”
顾元恒听完,紧了紧握着的手,却没想关融被他无名指上的钻戒硌到,不悦地拉出他的手,指给他看,“你骗人啊。既然不喜欢她,那戒指还戴得这么牢?”
他见她嘟起的上唇,顿时心情大好,“在吃醋?”
“多少有点吧。”
他含笑解释,“戴习惯了。虽然我们各玩各的,但该做到的还是应该做到。有了它,我也避免了许多麻烦。”
关融为顾元恒的气度所折服,忍不住在他脸上香了一口,然后飞快藏回被窝里,害羞表白道,“顾叔叔果然是做大事的人,得失都不放在心上。”
顾元恒摩挲着女人的唇在颊上留下的余温,笑道,“我可没有你说的那么好。”
“她都那样对你了,你还能大度体谅,要是我,心里多少会有些记恨的。”
他小声重复了一遍她说的大度,关融离得远没听清,于是抬起身来凑得近些,却直接被他压着吻上来。
舌尖强势撬开牙关,衔吮她香甜湿滑的小舌。关融能感受到他均匀的吐息喷在脸上,登时酥了半边身子,待顾元恒放开她时她还有些恍惚,“你、你刚刚说什么呀”
顾元恒盯她唇上自己咬出的牙印,“我说——”
“我一点都不大度。”
“啊?”
话未问出口又被吞灭。他掐着她的腰温柔又强势地闯入,她闷叫,腿却被分开。他报以缱绻柔情,徐徐研磨曲壁上凸起的小块嫩肉,她难耐弓起身,同时下身咬合更紧。顾元恒贴她光滑后背怜爱啄吻,明明蟋伏在他身下,反却好似被捧在手心宠惜。
床笫之间顾元恒又在她耳边说了好些喃喃细语,关融困顿得没心思注意去听,又被扣着入了几次后,她便在他坚实臂弯里沉沉昏睡过去。
小姑娘不择床,在异国他乡的第一晚睡得也香,自己却不同。闭上眼,那日的争吵仿佛昨天,他这辈子都不会忘——
“大哥二哥来了一圈,现在轮到你来充当说客了是吗,”女孩平日的声音娇柔得能掐出水,此刻却全然变了模样,尖酸刻薄得叫人心生寒意,“和一个残废结婚,朋友们会怎么看我,你叫我以后怎么做人。我绝不允许我的人生会有这样的污点。”
男人苦口婆心地劝,“琦琦,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把眼光放长远些,他人一时的评价又算得了什么。顾元恒刚出事你就嚷着要悔婚,这事传出去叫其他人怎么看,这点利害关系还要哥来告诉你吗?”
“为了护住家族的名誉就拿我当牺牲品,让我后半生和一个残疾人捆绑在一起,天哪,光是想想我就绝望得想吐想死。”
“之前是谁追在他身后一口一个元恒哥喊的,当初上赶着嫁的是你,现在变心最快的也是你,做人可不能这样忘恩负义。”
“三哥,你看看他现在躺在床上的不人不鬼的样子和死人有什么分别,你随便找个女人问问,现在S市还有谁还愿意嫁到顾家?”
“顾元恒平日可待你不薄,你这么说连哥都觉得过分上头变天了,S市局势动荡,爸的位子也坐不安稳,如果没有顾家的帮衬,后果会是怎样?琦琦,你真的太幼稚了。”
“之前对我好又能说明什么,昏迷至今未醒,他现在连个正常的男人都不是。我汪嘉琦不是菩萨,更不是护工,没那么多耐心去照顾一个半植物人。你别站着说话不腰疼,要是给你塞个残疾老婆,我看你还会不会气定神闲地在这同我拌嘴。”
“琦琦,你嫁过去,顾家多少的人脉资源尽收囊中,这是一笔多么合算的买卖你想过没有?”
“你们合算了,就拿我的人生做赌注是吗?你看到他血肉模糊的腿了吗,医生说了,粉碎性骨折啊,恢复健康的可能性小得可怜。就算他能站起来,那也是一辈子的瘸子,”女孩声泪俱下的控诉换来的是男人的无动于衷,她顾不上一把鼻涕眼泪流下,忙扯他的袖子,“三哥,你不是最疼我了吗,你怎么舍得啊?”
男人的耐心在她无休止的吵闹中逐渐消失殆尽,甩开她,语气冷下来警告道,“汪嘉琦,今天我不是来说服你,我只是来通知你。前十几年再怎么任性爸妈都可以给你收拾烂摊子,可唯独这件事没得商量。”
“汪嘉铎!”
“你不嫁也得嫁,这件事由不得你做主。”
在这趟旅程里他放任周恺利用汪嘉琦对她的好奇心把他们四个人绑在一起,就是为了日后欣赏汪嘉琦的疯狂。一个高高在上、向来说一不二的大小姐怎能容许自己被人拿捏掌中耍着玩,这是他报复的方式。
他哪里是大度的人呢。
设局让她怀疑前男友的间谍身份,先在她心里种下怀疑的种子,再借口出差提供一个矛盾激化的契机
他只是一直装作大度罢了。
挽留
酒店位于暹粒市中心,豪华建筑就掩映在大片绿植下。顾元恒贴心预定了poolvilla房型,这样排场不像是避寒游玩,倒像是蜜月旅行。
两层高的套房应有尽有,专属管家服务到位,光吃吃喝喝就能自在过上一天,只是关融在这绿野秘境里呆久了心痒,耐不住性子想外出走动。
顾元恒正要拿过拐杖,“我陪你。”
“哎,不用。”她压下他的手,“顾叔叔继续看书吧,我就是无聊得慌,逛一逛就回来了,就在酒店内,我保证!”说着还比了一个对天发誓的动作。
顾元恒看向她的眼神有点复杂,但最终还是松口。
“早点回来。”
她亲在顾元恒侧脸,眼角眉梢全是笑意,“走啦。”
傍晚的天气阴热,似憋着一场滂沱大雨。关融刚走出门没几步,就被人递上了冰毛巾,这家酒店的服务向来周到至此,她转头微笑,但Th的发音还未出口就瞬间僵在原地。
男人又将毛巾往前伸了伸,“你受不得咬,这个防蚊。”
关融垂眼沉默了半晌才开口,“我记得我们已经说清楚了。”
他笑,“说清楚什么,我这个当事人怎么不知道。”
周恺非要死皮赖脸关融确实拿他没办法,一时不知说什么好便不打算和他废话,干脆转身走人。他却一把捉住她手腕死死不放,关融有些急了,慌张往四周看,奋力甩开他,“你放开我!”
周恺还在笑,笑容不达眼底,语气隐约透出一丝不易察觉的阴厉,“再走上一步试试看,我不介意让顾元恒看看我们有多亲密。”
周恺是做得出这种事的。
这话一出,她像只被捏住后颈肉的猫科动物,顿时束手就擒。
“真乖。”周恺眯起眼睛摸摸她的头,一副很满意的样子。“我们换个地方说话。”
两人依旧是在酒店内,周恺不知道在哪找了个僻静地,四周林木蓊郁,原本不出十米就能瞧见的工作人员此时不知都去了哪。有好有坏,加强了这次谈话私密性的同时,危险系数也在逐步提升。
是男人非要拉她来的这,可此时却缄默不言,只死死盯着她看。关融把堪堪遮住腿根的碎花裙往下拽了拽,有些不自在道,“我们已经分手了,也都有了稳定交往的对象,以后见面就当作陌生人吧,给彼此留点体面。”
周恺幽幽看向她的眼睛,“当初在一起是两个人同意的,分手却是你单方面决定,你觉得这说得过去吗。”
她沉默,无言以对。
他叹气,“我一直很后悔。你生日,我不该晚归,也不该把工作上的情绪带到家里。时至今日我不想再对你隐瞒,那段时间店里出了事,新闻报道上也写得很详细。那天你看到的女人,是我想要求助的对象之一。可是现在一切尘埃落定,店已经转手了,融融,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我们去其他城市,重新来过。”
这场变数在周恺嘴里被解释为他的默默付出,合情合理,关融似乎找不出任何破绽。他可以上一秒玩世不恭地痞笑,而下一秒就低声下气地哀求。他的面孔多样亦多变,她是误入迷宫的路人甲,不知该走向何方。心里不是没有犹豫的念头闪过,但她还是摇头拒绝。
“你已经有了Kiki。”
他反问,“你知道她的身份吗?”见关融低头抠手指,他心下了然,“看来顾元恒告诉你了。”
“是啊,你和他的契约妻子搞在一块。”
周恺疲惫闭上眼,“融融,你躲我,我连道歉都找不到人。可我没有办法了没办法松手放任你离开,也没办法放任你和别的男人甜蜜。我知道这样做很卑鄙,但想见你,必须用点方法。”
“那太可悲了,”她听完叹息,“为了和我远走高飞需要和富婆勾缠,为了看到我也需要借助其他女人的好奇心这段感情里,你太辛苦,我也已经筋疲力尽,我们继续纠缠也是不会有结果的。”
时间久到她以为他不会再开口。
“可是融融,”他轻声说,“我什么都没有了。”
这句话在她故作平静的心上掷下一颗石子,顿时炸出大片水花,闷燥的天,她却打了个寒战。
“学业废了,前途毁了,如果连你都失去,还叫我怎么活?”
是啊,出国交换本是他扭转人生的契机,却被她幼稚的感情所羁绊,要他陪伴自己,最后却无意毁了他人生。每每提起,她就满心歉意,反复强化构建的心墙也会功亏一篑地坍塌。
关融难受撇开脸,“别说这种傻话这世上没有谁离了谁就活不下去的,我想你也只是陪我走过一段。周恺,我们都往前看吧。”
他苦笑,“你明知我做不到。”
周恺说的是真的。
搜寻TheClub的相关报道,时间地点都对得上,关融看着手机发呆,脑内一直循环播放他对她背影说的那句话——
“融融,你就当可怜可怜我,救救我,回到我身边,好吗?”
一只手突然从后方揽过她的腰,关融一惊,急忙按灭屏幕。顾元恒低沉的嗓音摩挲着她的耳膜,“在看什么。”
“没什么。”
他在她看不到的阴影里沉下目光,又问,“去哪里去了那么久。”
“我也不知道就是随便逛逛。”
顾元恒没有再说话,却反将手往上滑,他咬住她圆润的耳垂,吻上她敏感的耳后。他很厉害,轻易便能将情欲挑起,战火处处连天烧至全身。
“等等”她在他的细碎绵密的吻里腾出空隙阻止,但顾元恒视若罔闻,不由分说一把拉下吊带,用手捧住高耸,挑弄揉拨着慢慢发硬凸起的乳头。关融被刺激得原本乱成一团的脑子更加烦杂,她第一次不耐的喊出他名字,“你停手!”
顾元恒停了动作看向她。
“我有伤心乳头综合症。”
她听见自己说。
刺眼
“什么?”他的手还捻着乳尖,表情却呆住,看起来十分滑稽。
“这是一种病,”关融盯住他,“乳头被刺激后就会产生负面情绪,或迷茫或焦虑,严重的还会有自杀冲动,不分男女老少。顾叔叔没听说过吗?”
顾元恒拉好她衣服,诚实回答:“没有。昨天不是还好好的吗?”
“刚患上的。”
顾元恒看起来比她这个说瞎话的人还要一本正经,“要怎么治疗?”
“治不好,激素的事说不明白。”
他看了她一眼,没什么情绪,只淡淡说了一句。
“睡觉吧。”
灭了灯,幽暗晚空只有玻璃门外透出的点点星光映照在床榻。关融被顾元恒搂在怀里,嗅觉内尽是他的气息,没来由的心安。她动了动鼻子,是不是说出实话也无所谓呢?
她抬眼望他,小声地叫了声,“顾叔叔。”
他睁开眼,看到她两颗像璀璨黑葡萄的眼珠子,比天外的星子还要亮,“嗯?”
“有件事我想和你说。”
“说。”说不清是紧张还是害怕,顾元恒下意识抱得更紧,屏住呼吸等待她的回答。
“其实刚刚是胡诌的,我没生病。今天有点累,我只是不想做”
他似乎长舒了一口气,用下巴在她脑袋上亲昵地蹭,哑着尾音,“没关系。”
关融不知道他为何松气,但该如释重负的是她,梗在喉咙的异物感消失了,说实话的感觉真好。
顾元恒很感谢她说出口,感谢她终于把信任交托给自己一点,哪怕只有一点,他也足够心满意足。
但好像越来越不满足了。
他真正认识到自己这种贪婪不安的心理是在第二日的四人游中。
那天清早他把小朋友从睡梦中唤醒,告诉她今天去逛吴哥窟,话音刚落,明明还混沌一片的睡眼就突然睁大泛光,脸上还带着红印,搂着他脖子连亲了好几下。
她就是这样,出行毫无计划,大事小情全丢给他安排。
可他却享受其中,自愿为她沦为操劳命。
关融早餐胡乱进了盘班尼迪蛋和半杯酸奶,往身上套了件长裙,没来得及仔细化妆,直接将口红匀些到腮上后就催着他出门,顾元恒拦不住她的轻快步伐,只能无奈回屋给她带了件长袖外套。
酒店大厅,一声清亮女声截断了她的脚步,“Morning。”
关融看她斜靠门框,阳光下颧骨的钻石高光闪的晃眼,她只能象征性笑笑,等顾元恒慢慢走来。女人走过去打招呼,“去吴哥?”
他点头,Kiki笑得开心,“一起吧。”
关融看到女人背后现出的高大身影,马上低头把视线转移到地面。
睁开双眼做场梦。
放眼的断壁残垣是凝固的历史,迥异奇迹的异国风貌尽收眼前,她虽不懂,却仍能感受到那古老沉重的日与夜。石像神兽守卫这方土地,苍劲树根虬结着残破庙宇共生缠绕,浮尘仿佛静止于每一处石层土隙,亘古永恒。
身旁的男人娓娓为她道来,自领土拓张谈到王权更替,从宗教信仰讲到建筑艺术,他说得轻缓,似将在整幅吴哥兴衰画卷在她面前徐徐铺开。
她被深深震撼,脑内灵感堆积,她看向男人逆光的侧脸,剪影与远处慈悲四面佛脸相重合,宛若神祇,好在心跳隐灭在人潮涌动中无人听见。
她很快收回目光,因为她看到女人嘴角隐秘的笑。
契约妻子对她的好奇心来得猛烈,一路都未曾停止过对他们的探究。关融似乎有点理解那些当红偶像的心境了,被私生饭注视着一举一动的确不自在,她连和顾元恒的牵手都变得僵硬起来。他们的相处并无特别,不过是一对平凡情侣,不如她和周恺更吸人眼球。
女人享受在大庭广众下秀恩爱所受到的瞩目,大方自然在景点处摆姿势让周恺拍照,每十分钟擦一次的防晒都要他帮着涂,男人全都应下,只不过有些心不在焉,笑容浮在脸上,眼神在飘移。
飘在空中晃了个圈,移到她这边。
这样如影随形的刀锋目光被顾元恒所捕捉,被对方发觉后,他勾起嘴角气焰嚣张,看向她的眼光更不加掩饰,这一切他本可以如常忍耐,但让他沉不住气的是关融逃避的姿态。
她看周恺一眼又匆匆偏头撇开,视线交汇处似有千种欲语还休,相隔遥远却有细密情丝默契勾连,容不得第三者气息,这种无声暧昧比任何肉体接触都要刺痛他的眼。
他明明与她并肩而立,却离她更远。
不知何时松开了他的手,关融沉浸于千年前时空,痴痴跟随壁画上的天女修罗穿行于残破的长廊石柱间,弯弯又绕绕,她是雾里看花的人,行宫引道处处相似,不知将她导向何方。
火光电石间,她被拐角伸出的手猛地一拽,面色阴沉的男人站在她面前。
她怒道,“你太过分了!”
“是我过分还是你在我面前和他表演腻歪来的过分?”
“腻歪的是谁心里有数。给她拍照却看着我,到时候把她拍丑了肯定要你好看。”
她说着醋话却闻不出醋意,周恺笑不出来,“我心里只有你。”
他只能一遍遍重复自己的心意,恨不得把心肝剖出来向她献忠,可又怕会脏了她的眼。他呢喃着话语步步靠近,近乎病态捧起她的脸。
关融推开他,他向后踉跄了几步。她知道周恺吃软不吃硬,只得把态度放下来求他,“这里人很多不要这样好不好,求你了。”
她满脸哀伤,下一秒就要哭出来的样子看得他难受,就算再强硬也只能将心酸吞下肚。胸口钝痛,他艰涩地应了句好,然后拉过她别在身后的手,往上套了一个东西。
是草戒指。
从前她倒追周恺,央他做了好几个,每个都来之不易的戒指都藏着一段往事,原来全被妥帖收藏在梳妆匣里,后来一气之下全被她扔了,但小小一枚虽不在手下却已烙心上,不论年月过去,她总记得清晰。
周恺看她摩挲着戒指,长长睫羽投射下一片阴影。
他任她咬唇。
顾元恒站在走道尽头,她皮肤瓷白得透亮,一眼就能望到。他见男人噙笑温柔把她散落碎发挽至耳后,她则低着头,看不清神色。
指甲深深陷进肉里。
秘密
夜晚,关融把草戒指藏在房内用荷花编织的玫瑰装饰里,没有再次扔掉。
她果然还是没办法装作无动于衷。
骗得了别人骗不过自己。看他逆着人流孑然一身站在远处,那痛依旧会绵绵的往心里去。每晚都在说服自己,忘了他吧,忘了他吧,可青天白日看到他和别人成双入对的身影却仍旧酸楚。即使脑内循环播放那句伤人的话上千遍,她依然放不下。
正如顾元恒所言,喜欢这件事没有道理可讲。
底线可以一低再低,破碎的心也可以再次缝补,死灰复燃只需他的一个眼神。只要周恺向她招手,她就会义无反顾地投进怀抱。
两条本不该交错的人生交缠在一起,就注定了只能一错再错。
孽缘一段,她欠他的。
也许等这个假期结束,一切就该回到原点了。
关融走上二楼,见顾元恒正站在露台上,一脸严肃拿着手机不知道在看些什么,似乎完全没注意到她的身影蹿到身后。
她跳起来遮住他眼睛,“顾叔叔!”
他快速把屏幕按灭,拿下她的手,不自然地笑,“怎么了?”
她将顾元恒的反应收至眼底,扯他坐到星空床上,他反倒不安支起身来。
“你躺好,”关融把他压下去,笑嘻嘻道,“怕什么呀,我还能害你不成。”
顾元恒沉默躺下。
不怕她害自己,只怕她突然的讨好。
这意味着她良心不安。
关融作势一把拉高他裤管,顾元恒却条件反射猛地跳坐起来。虽然已有心里预设,却也没料想到他的排斥会这样强烈,她呆了两秒,又挂上甜笑,向他解释:
“今天走了好多路,你一定不舒服,我和管家学了套手法放松腿部肌肉,你就让我试试看,嗯?”
他紧紧捉住她越靠越近的手,眉宇间紧蹙挣扎,“别看。看了做恶梦。”
小朋友拍了拍胸脯,“我胆子很大,连《山村老尸》都是自己一个人看的,你一定要相信我。”
她眼中闪着坚定的光芒,比以往的任何时刻都要耀眼,可以轻易卸下他的防御。
心下震动,手上一时松了气力。关融趁虚而入,一条病肢毫无遮蔽暴露眼前。
说没有震惊是假的。
牢牢包裹住秘密的光鲜亮丽盔甲下,每一条伤疤都在咧着大口朝她狰狞恶笑,病态可怖。
他有些恍惚的红着眼眶,声音有些模糊颤抖,“怕不怕?”
膝盖上最多时有15根钢钉贯穿固定,绝大多数暴露在外面,密密麻麻像个刺猬,现在虽已拆除,却留下了难以消去的术后疤痕。
她摇头,轻抚或突起或凹陷的伤口,反问他,“痛不痛?”
痛吗。
事故瞬间的剧烈冲击让他直接陷入昏迷,清醒后恢复期的每日矫正都让他直冒冷汗,镇痛药服用与否毫无区别,他除了咬紧牙关没有其他办法。虽勉强站立,但预后效果不佳,一到风寒阴雨天气腿骨都似要炸裂开一般,每个难眠的深夜里都有人在举锤密密麻麻往髌骨缝里敲挖。
长短不齐的双腿吓退了从前前仆后继往上贴的女人,本是天之骄子却一夜失去所有的骄傲,缠绵病榻时人人退避三舍,恢复健康后也难逃那些人怜悯施舍的目光。
顾元恒看她一脸认真尽心尽力的将管家教她的按摩手法全都施于他腿上,比起专业技师,她的手法谈不上娴熟高超,却让他心下暖和熨帖。
他生命中唯一的太阳。
所以更不能松手,无论以何种方式。
一套指法按压完,她大喇喇躺下,放松的手脚大张,“啊,累了,”随后翻身眼巴巴看向顾元恒,舔了舔嘴唇,“想喝牛奶。”
“我让管家拿。”
“可是我想喝你亲手泡的。”她说。
他从来不会拒绝她,这次也一样,没有半刻犹豫起身下楼为她做老妈子。
关融的视线一直随着顾元恒的背影直到消失门外,在确定他不会折回后,她起身快速拿过他忘记带走的手机。女人的第一直觉,她有预感顾元恒紧张心虚的原因与她有关。
她一定要知道。
顾元恒向来不在她面前遮掩他的锁屏密码,关融不是刻意掌握,但确实很好记——
四个零。
赫然进入眼帘的是某人的银行账单明细。
他在调查谁,关融心下疑问。没有做小偷的命,她拿着手机的手做贼心虚的不停颤抖,划拉屏幕的困难程度不亚于解物理题,而最让她心跳加速的,则是看到人名的那一瞬间。
倪曼婷。
顾元恒为什么要调查她?
关融惊惧自己的这个发现,继续壮着胆子往下看。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看似朴实节约的好友竟有大量的奢侈品消费记录,从护肤品到衣物鞋帽,无一不是贵妇品牌,而支持她这一消费水准的则是自今年8月份起,每个月都有20万元打入她账户的交易记录。
8月份时关融还依旧在天上人间工作,那样人多嘴杂的地方,她从未听过相关的风声。前段时间她在通话里还向自己抱怨了当今社会就业困难的事情,因此这笔资金更不可能是工作所得。而若是倪曼婷交往了新男友,关融作为最好的朋友,她不可能不告知实情。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倪曼婷大手大脚的消费方式和顾元恒调查她的理由,二者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她实在理不出头绪。
拐杖敲在木梯的声音由远靠近,关融心脏狂跳,连忙按灭屏幕,将手机放回原处,极力平复紊乱的气息。
捉奸
关融的好心直接导致顾元恒腿伤酸痛加剧,次日甚至难以出行,他不忍她失落,便谎称天气不佳暂缓行程,小朋友不明就里,便乖乖呆在露台眺望街景写生。
“怎么画歪了。”
关融低头一看,果然画到了画纸外头,她心虚的把画稿垫到最下层,抽出一张重新开始。
顾元恒坐她对面,托着头淡淡道,“你好像有点心不在焉。”
她一整日魂不守舍,直到此时抬头才瞧见今天的顾元恒一改往日严肃老陈的商务风,破天荒的套了件烟灰色的休闲工装衬衫。
他见她目不转睛盯着自己,“不喜欢吗。”
不知是不是她听错,一向沉稳冷静的他语气竟透出丝忐忑。只是此时的关融无心注意其他,敷衍的说了句挺好的,又继续埋头画画。
她听他微乎其微叹了口气,缓缓下了楼。
刚埋头画上两笔思绪又不禁飞至天外,疑团似鱼骨梗在她喉咙直至今日也难消,她在心中默念这两人的名字。
若说起顾元恒和倪曼婷的关联,便只有那次她和她的争吵。那天她拉倪曼婷去了TheClub,表面是为了给好友惊喜,实则是和周恺见面。难道说顾元恒发现了自己到会所玩乐的行踪,所以这才阻止她和倪曼婷继续来往?
可这又和他暗中调查倪曼婷账户有什么关联呢。
问题像打了一个死结,怎么都解不开。每个推论都站不住脚,似乎一直缺少关键线索,一个可以将两人串在一起的线索
“融融”
她顿时汗毛直立,警惕转向后方。那道连接两栋别墅的隔断门不知何时大开,周恺就倚在门框,一眨不眨看着她。
关融刚想问他是怎样拿到钥匙的,又把话吞了回去。
只要他想,有什么做不到的?
几乎是他一走近,她就闻到一股浓烈熏郁的酒味。她不禁皱眉,“你喝酒了?”
“嗯。是啊。”
今天的周恺看起来格外温顺,五官被清泉洗涤过一般清澈干净,额前的发丝也软绵绵垂下,丝毫不具平日狂放的攻击性,恍惚间,好似看到了高中的他,不染半分尘埃。心柔软下来,关融四周环顾了一下,小声道,“我们先别见面了,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那哪里是呢。”他反问。
她没法回答,好在周恺也没过多纠结于这个问题。他牵过她,喃喃道,“这双手顾元恒昨天一直牵着,他是怎么牵的”他换了几个姿势,“是这样,还是这样?”
周恺握得不紧,她轻松挣开,抬头便对上他那双通红的眼,下意识软道,“你喝多了,先回去吧。”
他难以相信的皱眉,语气保持刻意的平缓,“你赶我到那个女人身边?”
“不是我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你听话,先回去,有什么事我们以后再说。”关融拿出哄小孩的姿态耐心哄他,一边推着他往门那头走。
“融融,”他站住,转身定定看着她,不容置辩道,“你只是在拖延时间。”
关融无言以对,她被说中了。
“可我等不了了,”一瞬间他的眼神恢复清明,双唇抿成一条线,哪还有半分醉态,“你下不了的决定”
“我替你下。”
话音刚落周恺便直接将她摁压至墙上,困于方寸之间。他一手掂着她后脑,一手直接从裙子往上拨,动作又疾又快,她来不及反应,只为清凉所穿的吊带裙就一下失守,瞬间被他探入胸脯,中央的花蕊被他捻着被迫发抖颤立。
他紧紧捏住她下颌把舌头伸入勾着她的小舌吮吸,吞灭她口腔内所有的气息。关融被吻得喘不过气又不敢出声,挣扎之间不知是谁咬破了谁,铁锈味霎时弥散唇齿之间。
周恺的神色阴鸷下来,眼睛滔天怒火和情欲交杂,还有,难以名状的悲伤。
少见他这样失态,关融大惊失色,背脊连同手一同发凉,浑身无力,却坚持抵着他的胸膛逃避。她用尽全力撕扯,意图把自己从他沉重的可怕的钳制中解救出来,却又怕被人发现不敢大声呼救,只有泪在眼中越积越凶。
“融融,别拒绝我”周恺声音哑得不像话,固执得可怕,他欺身压住乱抓乱挠的关融,密密吻在她耳后的敏感带,“别闹了,我们回家,好不好?”
蝉鸣声声仍在耳边,燥热的空气中还有衣料的撕扯声和急促喘息声。
他的手段还是无往不利,只要他用心就可以让任何一个女人为之情动。衣衫被他拉至肩下,凄凄惨惨挂在手臂旁。失了衣物阻隔,周恺的进攻更加顺利,手指“噗叽”一声直直伸入泥泞的身下搅弄翻腾,甬道不可抑制的阵阵紧缩,她在高度紧张下泄了身,可他仍不放过,揽过腰肢大有继续交合之势。
不断的反抗换来是他纹丝未动的身躯再度逼近,窒息的恐惧一时冲向四肢,惊惶之下,她一巴掌掴过去。
很清脆的一声响。
关融傻了,呆看着自己的手掌,一脸的不敢置信。
周恺的左脸赫然出现了带着血丝的指印,是她的长指甲不小心刮的。他没有叫疼,比起在姑妈那受到的对待,这个根本不值一提。沉默了几秒后,他看着关融不知所措的面容,淡淡开口问她:“你不心疼吗?”
很难回答的问题。
说不心疼是假的,说不心软更是虚伪,她连自己都骗不过,更没信心去瞒段位远在她之上的对方。
“周恺”她敌不过他的隐忍,“你别这样。”
语气间不易察觉的松动被周恺捕捉到,温热的唇慢慢游移到她脸上,从额头至鼻尖,一路蜿蜒至下巴,再返回到她的唇角。但她还是在躲着他的吻,死咬着唇,眉眼间全是纠结的郁色。
“为什么拒绝我”他逗弄着她娇软双唇并不深入。游刃有余,他一向如此。关融双眼红红,泪水掉的更狠不敢说话,又听他在耳边轻声问,“是因为我做的还不够好”
“还是因为他?”
周恺说着把视线睨到一旁。
顾元恒就站在不远处。
瞬间世界一片寂静,只余嗡嗡耳鸣声。脑中白光一片,她什么都瞧不见了。
被发现了。
被顾元恒发现了。
怎么办。
怎么办。
怎么办。
んǎIτǎИGSんUЩU(んǎι棠圕щǔ),CΟΜ
避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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