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由凝眉看去,却见地上的人愈发瑟瑟发抖,连脸色都惨白起来,显然是吓怕了。
元昭帝回过神,神情一下便淡了许多,却也没为难他,只淡淡道,“起来吧。”
祁垣连忙爬起,并不敢抬头,只夹着膀子缩脖远远退开。
元昭帝垂眸看了眼摆在廊下的小桌,也没了追问的兴趣,径直步入室内。他身后呼呼啦啦几个人,随即一块跟了上去。只有一个年轻人饶有兴趣地看了祁垣几眼。
直到这些人都走进去了,祁垣才悄悄松了口气,却也不敢大意,仍装出一副瑟缩的样子,远远地缀在后面。
元昭帝坐定之后,仍喊了徐瑨过来,问了他最近如何,大理寺历事怎么样,问来文曲,又问到了山东巡抚张勋和礼部尚书一案。
徐瑨神色自若,一板一眼地将大理寺审查流程搬了出来。
元昭帝却道:“不用跟朕讲什么《律典》了,你家朱大人就爱用这个跟朕呛声……我就问你,如今朝中江西之人占据半数,你如何看待?”
祁垣在外间垂着脑袋,却也听了个大概,知道元昭帝是在问党争之事,不由暗暗担心起来。
徐瑨却没有丝毫犹豫,坦然道:“江西地狭人众,为农无地,为商无业,是以世代务习经史,里巷诵闻,父子叔侄自相为师友,继而散至四方训教社学,取束修为生,其风俗如此,本乃盛世之相。”
元昭帝“哦”了一声,问他:“如此,你也认为王尚书无辜?”
徐瑨道:“若只论张勋案,大理寺已经查明,此事与王尚书无关。”
本朝《律典》之中,南人官北,北人官南已是常例,元昭帝这么问,显然是知道王旻无辜,自己却又想要借题发挥,对党争之人下手罢了。
祁垣不由暗暗犯嘀咕,王尚书是太子的人,元昭帝这是不喜欢太子?
他悄悄往上看,见那年轻人在元昭帝身侧,似乎十分随意,便猜着那位是不是传说中的二皇子。
元昭帝沉吟片刻,不知为何,又重新高兴起来,闲聊了几句别的,随后对国公爷笑道:“朕是着实羡慕姐姐,国公府的几个孩子,尤其是子敬,从小便温和知礼,从不叫你们操心。”
他做出了一副话家常的架势,国公爷却称不敢,忙起身谢罪。
元昭帝微微皱眉,不高兴道:“朕不过是聊几句家常而已,姐夫何苦如此?”
国公爷还未答话,一旁的年轻人却笑了起来,对元昭帝道:“父皇,儿臣知道此中缘故。”
那人眉眼比太子更锋利一些,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
元昭帝显然对这个儿子十分纵容,“哦”了一声,“那你说说看。”
年轻人便得意地笑了起来:“儿臣今日去找太傅读书。正好重温到这一段,孟子曾曰,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之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国人;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仇。”
他说到这微微一顿,笑嘻嘻道,“如今国公爷这么怕父皇,定是视父皇如寇仇呢!就是不知父皇何时视姑父为土芥了?”
第70章
二皇子这话简直恶毒,祁垣听得心里一惊,虚着眉眼往前一看,见元昭帝神色如常,不由犯起了嘀咕。在他眼里,这二皇子自然还不如太子呢。
但元昭帝那种性子,本就疑神疑鬼,太子性格阴沉,颇有城府,这二皇子看似莽撞,却直来直去,恐怕还是后者更得元昭帝欢心。
果然,国公爷脸色微变,口中连连称罪,一撩袍裾就要跪下。
元昭帝却扶了他,笑道:“稚儿戏言,姐夫莫要怪罪。”
祁垣:“……”
这稚儿可够大的。
他正暗自腹诽,就听前面有人厉声问:“君君臣臣,岂可儿戏?陛下乃天下之君,恩礼宗室,广纳良才,皆是为天下百姓。徐某与父皆为辅臣,自应持身克慎,岂可恃宠骄纵,不守法度,辜负朝廷?”
徐瑨严词厉色,直将二皇子骂得面色涨红。
元昭帝面上也有些尴尬,忙道:“子敬所言有理。是显儿想当然了。”
徐瑨却全然不顾这俩人的面色,严肃道:“殿下如今既已领职,如何能在大是大非之前想当然耳?更何况朝中□□蔓连,诸臣但知党同逐异,便己肥家。殿下所管诸位武臣,更是谀佞者竞相攀附,怀利相接,各循其私,殿下岂可只顾溺爱亲厚之小私,不顾输忠之大节?”
徐瑨虽被教养的儒雅温和,但行事风格却跟陆惟真极为相似,属于耿介之臣,因此在一众官宦子弟中,元昭帝对他也格外看重些。
二皇子本是看徐瑨为王尚书说话心生不满,故意在元昭帝面前,借戏言挑拨,给国公府埋刺,哪想到这人会直冲自己而来?
我只是个纨绔啊_分节阅读_1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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