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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封翔抬头,放了帐册,黑眸是凝着她的,“怎么了?”低沉的嗓音像钟鸣,浑厚好听。

    她抬高的眸子中有一抹恼意,“我不要莫淼跟着我。”她才不要让莫淼拿她当跳板和封翔见面。相处久了,难免没兴趣的封翔会对莫淼突然又产生了兴趣。莫淼该在哪儿呆着就在哪儿呆着去。

    不明白她为什么兴趣转变得像六月的天。他微扬剑眉,“那谁保护你的安危?“之前他不是都给了解释,她都没在听啊。

    “你。”她脱口而出,接收到他高高的挑起浓眉,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忙干笑一声,“我们达成的协议中,我助你成功,你保护我,这是事实。”

    他目不转睛的盯了她好久,“如果我们俩成天绑在一起,那西域和银楼总有一方出现问题。”这也是事实,两个人的商路都不同,在未真正上轨前,他们谁也脱不开身。

    她知道,比他更加清楚。可总不能承认她是在无理取闹吧。樱唇撇一下,她扭开头,看向一边的花瓶,暗暗恼起来。

    他不容她躲避,伸手越过小小的黑木茶几,捏住她尖尖的小下巴,转过来,强迫她望入他眼中,“你恼什么?”

    她拧着柳眉瞪他,“莫淼喜欢你。”在尚未控制住自己的舌头前,她的不高兴原因直接扔了出去。几乎是立刻的,她双颊上染成了淡淡的粉,美丽极了。

    他讶异得难掩黑眸大睁,她的羞红脸颊让他缓缓弯起薄唇,明白了她到底在闹什么别扭,“我对莫淼不感兴趣。”格外低沉的声音有些沙哑。

    她觉得脸好烫,不敢看他的大眼儿转来转去,“我、我又不在乎你对她感不感兴趣。”

    低低的,他笑了。

    仍尴尬无比,却被他的笑声和想看他酒窝的冲动吸引,她怯生生抬眼,坠入他温暖深沉的黑瞳里。低叹一声,这男人肯定不知道,当他笑起来时魅力有多大,那么深刻好看的酒窝呢。缓慢的,她也绽出了个极甜美的笑容。

    这女人的笑永远让他无法自拔,这般的倾国倾城。若弯月的水眸闪动着星光,嫣红美丽的双颊,娇艳无比的朱唇,任何一个细节都毫无瑕疵。他的视线流连在她带着漂亮笑弧的樱唇上,渴望着想知道那其中的滋味是是否和他想象中一般甜蜜。

    他的视线变了,明显的多了抹掠夺的火焰,还有着别的什么,让她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想躲开,下颌上的力量分毫不见减少的让她无法回避。逐渐的,她的脸快烧起来的火烫,张口想让他别再这么看她,却口干舌躁的发出声音。

    她的无措和天真反映全部被他收纳眼底,她不自知的舔着下唇的动作让他眯上黑眸,品尝她的欲望叫他无法自制的慢慢倾身上前,他极度渴求的她,就在眼前。

    他缓慢的靠近让她不解同时也不安着。不明白他的举动和目的,挣不开他张空的大手也莫名的不想移动,各种陌生的矛盾情绪冲击着让她无法思考,眨几下眼,他靠近的英俊面孔和粗重的喘息,异样的没有带给她惊恐。颤抖愈加却不是因为害怕,无法理解也没有任何想此刻去理解的念头,她轻叹着,本能的闭上了眼。

    她全然弃守的表现和精美绝伦的面容让他微笑,感受到她短促紧张的气息喷洒在他唇上,黑眸沉下,不再迟疑的挨向那微张的诱人樱唇——

    “大少爷。”莫磊的低唤突然出现在门外,“您的衣服送来了。”

    蓦然一惊的慕容行天猛然双手撑住封翔的胸膛,后退拉开两人之间几乎等于零的距离,剧烈的呼吸就像刚刚奔跑了一长段的路程。水眸低垂向另一侧,长睫颤动着,不敢看他也不敢发问方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封翔死拧着眉瞪她,指尖还残留着她细腻肌肤的感触。阴郁的眯住黑眼,恼怒于自己的意乱情迷,也极为恼火莫磊不识相的打搅,就差那么一点点,他就可以如愿吻上他渴望以久的女人。

    努力平息不规则的喘息,她斜瞟他,他明显生气的神情让她莫名其妙的立刻也恼了,她又没做错什么,凭什么他要对她皱眉?

    他看到她的回瞪,差点失笑,这女人什么都不懂的以为他在对她发火?摇了摇头,他低道:“我没有生你的气。”她美丽的眸子都要快烧起来了。

    她依旧皱着柳眉,只因为他凶狠表情不变,“那你那么凶瞪我干嘛?”娇娇的语气控诉得其实像撒娇。

    他看着她粉嫩嫩的面颊,想碰触的冲动很强烈。手握成拳,放到身侧,“进来。”提高语调是给门外的莫磊,也明摆着拒绝解释。

    撇嘴表示对他的唾弃,要不是莫磊在门外,指不定他也会学他抓住他的下巴面对面要他回答她的问题。

    门开,莫磊直接走到圆桌边上,摊开取来的包袱,是封翔一贯的穿着,深蓝布衣,由里到外一应俱全。“大少爷。”一向服侍封翔的都是他,理所应当的要上前帮忙。

    “你下去,我自己换。”封翔绷着俊脸,对莫磊没有好脸色。

    莫磊没有异议退下。

    慕容行天抬眼瞄起身的封翔,“要不要我回避?”本来她不打算再搭理这个臭男人的,可直到他走到圆桌前拿起干净的衣袍,他好象都没意识到她在同一间屋内。拜托,他未娶,她未嫁,她不怕闲言蜚语,倒还怕坏了他的名声哦。

    边解开领口的第三颗布扣,边回头看她,封翔的表情不再森冷可怕,反而带着抹有趣,“你的脸又红了。”她尴尬什么?还是在害羞?

    不小心瞅见他领口敞开暴露的一大片古铜色胸膛,她火速死闭上眼,念了声佛号才抗议了:“喂!你不能直接就在厅中央换衣服啊!屏风在那边!”可恶,她的脸好烫,纤手笔直指向一侧屏风的位置。

    他似笑非笑,“是你提醒我要换下湿衣服的。”怎么以前没发现这女人这么容易脸红?

    她要尖叫了,干脆双手一齐捂住小脸,“到屏风后面去换!”要不是顾虑到莫磊有可能在门外偷听,她真要大吼了,他不知羞啊!

    发现逗她竟然是件非常好玩的事,他垂眼丢开湿透的衣裳,拿过桌上的衣服慢条斯理的套上袖子,“为什么,我又不是女人。”

    可她是女人啊!听着衣服细碎的摩擦声,她紧紧盖着眼不敢看,“换完没有!”错误得离谱,她根本不应该一时兴起出来找他,看吧,掉进这种令人尴尬的陷阱中!见鬼了,出门前就知道应该看看黄历的!

    “换好了。”

    他低沉的声音变得好近,她却由于太松了一口气而没有思考太多的放下了小手,睁开双眼。

    入目的赫然是一片结实健壮的铜色男性胸膛!

    慕容行天倒抽了一大口冷气,直接后弹起来,成功的撞上软榻贴靠的墙后往前一头栽入封翔整好正开的臂弯中。

    他含着笑的表情在她几乎可以称得上惊恐的死瞪双眼后变为严肃,“怎么了?行天,我逗你玩的。”

    她七手八脚的挣脱开,缩到一边去,颤抖的手指指了他半天,微张的口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他眯了眯眼,发觉很不对劲,边扣上扣子,边单膝跪上软榻向她靠近,“怎么了?”刻意放柔下声线,他不想吓到她。“你曾经发生过什么么?”否则仅仅是看到他的上半身而已,她不应该这般的恐惧。

    她后缩再后缩,直到卡到死角,手指还是指着他的半晌吐不出个字,精致的小脸没有之前的半分红艳,反而是惨白的。

    轻轻移开她僵直的手,他跪坐在她面前,庞大的身形笼罩住整个娇小的她,“深呼吸,放松。”他皱眉,与严厉神色完全不同的低柔语气逐渐安抚下她,“记得吐气,别老是吸气。”

    听从他的指令深呼吸了好多次,她才拍拍胸口吐出好长一口气。开口第一句话便是:“你王八蛋!我再也不要当你的什么小弟了!”推开他就想找条道让她直接走人。这男人平时欺压她得还不够,现在居然还吓她,她慕容行天不是永远这么好脾气任人圆扁乱搓的。

    她的恼意让他松了口气,有精神发脾气至少要比之前吓坏了的模样好上太多,他根本没动弹的杵在她身前,“我道歉。”

    一愣,她仰头怒瞪他,“我不相信你。”

    天知道这是他平生第一次开口向人道歉。“你先告诉我为什么这么害怕。”

    “我没害怕,我、我只是吓了一跳。”她逞强的回嘴,不愿让他有任何嘲笑她的机会。

    他没有任何嘲弄她的表现,那双黑眸中是担心,藏得很深,但她看到了。叹一口气,撇开头,放弃挣扎,她靠入角落中闭上眼,双手抬起用手背遮盖住双眼。

    “我是没害怕,只是吓了一跳。以前,曾经有个男人脱了上衣进入我的卧室,后来被我爹发现,赶出了府。刚才真的只是吓了一跳。”反复说着,其实她不知是在说服他还是在说服自己。

    他沉默,伸出双臂,拥住了整个的她。

    略略挣扎了一下,她任他将她安置在他宽大的怀抱中,温暖的体温让怕冷的她放松的将头搭上他厚实的肩。

    他坐靠入软榻,大手生疏的拍着她的背,“那男人想做什么?”他有杀人的冲动,没有任何人能碰她!

    “他想娶我。”她可是慕容府正血脉的唯一传人,娶了她等于拥有一个享受不尽荣华富贵的人生,谁不渴望。

    “他是谁,叫什么名字?”

    他的问题好奇怪,她合着眼,懒懒回答,“叫不出名字,是家里的某个亲戚。”他舒适暖和的胸膛让她恍然回到了被追杀的那晚,他也是这般拥着她,不合适意,却让她异样的放松。

    她带困意的声音让他慢慢微笑了,将下巴搁在她头顶上,他静静享受着她在他怀里的感觉,许久才开口:“为什么今早到镖局来?”

    他的问题让她睁开眼,没了所有的倦意。大眼转一圈,不知该如何回答。

    他轻拥她一下作为催促。

    她咳嗽一声,在他并不强制的拥抱中直起身子,和他对望,态度严肃认真外加一点脸红,“我觉得我们之间的相处变了,在我昏迷了七天后。”

    他当然知道,七日内,每一天看着她沉睡的面孔,失去她的恐慌让他发觉她对他的重要,“你教过我,快、狠、准是商机把握与夺取的最佳手段。”既然不能失去,他自然要尽一切手段攫取。虽然不懂如何让她一直留下,但他至少明白如何防止她离开。

    “啊?”她眨巴着大眼,等待进一步的解释,半天不见下文,才用手指戳一下他的肩膀,“听不懂。”什么跟什么?话题跳转得未免也太快了吧?

    “我会善待你。”不能全部一次性吞下,一次一口也成,他有的是耐心去学习各种收买人心和收买她的心的方式。

    柳眉微挑,她眯上美眸怀疑的研究着他,“我半个字也不信,大哥,你从来就不是会说人话的人。”他一定在图谋什么才对。

    他要掐死她还是吻死她?看她一副说出真理的理所应当,他首次有翻白眼的冲动。“我不会做人处世,但我可以学。”他相信自己的学习能力。

    她摇头,“本性问题不是可以用学习来解决的。”大眼亮亮的瞅着他的无言,“你想要我做什么?”不会他真的想当皇帝吧……给他块砖头去撞的回答成不?

    他要她永远呆在他身边。

    凝视着她,他英俊的面孔没有任何表情,“你不喜欢我们现在的相处方式?”他倒很喜欢这种随时可以抱一抱她的状况,只可惜不能依照他内心的欲望任意妄为,不到时候,也怕吓坏了她。

    抓抓下巴,她诚实摇头,“比起从前,现在的确让我感觉好上许多,但你的转变太过奇怪,没有合理解释的会让我认为你在图谋什么。”多逻辑,也证实了他的人生有多失败。

    封翔闭了闭眼,按捺下双手爬上她纤细小脖子的可耻冲动。试图再次建立他的光辉形象,因为他知,之前他一味想成功的心思表现得的确太过明显,把他想象成一个卑鄙小人不是她的错。

    “行天,我不是每个举动都深思熟虑的因为想要得到什么而去做的,至少对你不是。”

    才怪,她觉得对她才是他最受榨取的倒霉鬼。血淋淋的往事历历在目从未间断过,从刚开始他们的相遇直到她昏迷前,他何时放过压榨她的机会了?

    忽视她完全不赞同的神色,他回到正题,“让莫淼跟着你,至少让我放心。”

    他的话止住她反对的想法,他会担心她?从前那个只求成功不择手段的封翔真变得太过诡异了。“大哥说什么就是什么。”她撇嘴,无所谓啦,反正她只要把自己这条命保养得长久一点,总会捉到他的狐狸尾巴的。

    他无奈于她的不信任,没办法,错并不在她。

    她推开他,下了软榻,走到厅中央的圆桌边,掉转过轻盈的身,他是看着她的,那双深沉的黑眸一直锁着她,没有半分游离。

    向前倾了倾身,她回视,安静的屋内没人言语的让她听见自己的心跳怦怦的响。蓦的,她笑了,绝美笑靥向他绽开,夺目无比。

    不自觉的,他也勾起了唇角,只因为她的快乐。

    “大哥。”她得到了他点头才接着道:“其实你的转变还不算太烂,就算你有别的企图,这一回的尝试也成功了,我愿意帮你。”

    ……他想吐血,略抽搐着唇角,他僵硬的颌首。

    她笑得更开心了,哈哈!原来,她也是可以在和封翔的较量中扳回一城的啊。看他那没话说的快吐血样,真爽!

    冬雪纷纷扬扬飘落,是南方绝对看不到的美景。

    站在走廊边缘,慕容行天美眸微眯的凝视着无尽飘飞的雪花,绝美的面庞上带着抹似醉的浅笑,整个人笼在及地的厚暖白裘中,衬托着雪景格外的美丽。

    数日前,依照封翔的命令,莫淼心不甘情不愿的从镖局搬进了青梅小苑,她慕容行天更心不甘情不愿的摆着笑脸开始手把手的教莫淼一些基本的看帐常识。

    然后,再次不幸的发现一枚文盲的让她头痛欲裂,唯一不让自己气绝身亡的办法就是找几本幼儿读物和个识字的侍女去教莫淼,想当总管好歹得会签自己的名字吧?

    莫淼比莫磊的刻苦不差半分,只可惜起步太慢,至少半年之内,她是没有半份触摸帐册的资格。……为什么世间人都不能像封翔那只怪胎一样的超速自学成才呢?面对着一棵豆芽,她再如何咆哮,它也绝对长不成橡树的吧?

    头更痛了,封翔救人的看量不看质的恶果开始显现,一切恶性循环的又落到她头上料理。呜,不晓得有没有变老,尚未50就长白头发会很可怜的,一切都是封翔的错!

    还说他会善待她!这就是又一个铁铮铮的“善待”事实!

    长长呼出口气,所以说,她光明正大的放自己一天假是情有可原的,赏雪避免自己太过早夭折向西天佛祖报道。

    探出纤手到屋檐外,接住一朵雪花,晶莹剔透,可惜在还没能仔细观赏前已悄悄化成了冰水露滴,寒了她本来就冰凉的手心。多少有点惊讶自己的低体温原来还是可以融化冰雪的。

    蓦的起了冲动,拎起拽地外袍,慢慢从温暖的火盆包围中步入飞雪的世界。哈哈!好好玩,一早挥退所有的侍女是正确的,任意妄为的味道甜美得让她根本不在乎自己会受寒的可能。

    大大张开双手,仰起脸庞向天,让整个自己沐浴在飞扬雪花中,一片又一片的雪自灰蒙蒙的天飘落,随风悠扬的旋转着。忍不住,她也缓缓的移动碎步,原地转起来,转起来,随着雪的飞舞,似乎她也飞上了天。

    外袍飞扬,乌发飞扬,她的心也跟着飞扬。

    好快乐,活着真的好快乐,一刹那间,好象什么烦恼都没有了,什么家族的纠纷,什么命中的劫难,什么银楼什么莫氏,眼前只有突然其来的欢快心情。

    冬雪飞洒,她在雪中转着圈,一身雪白衣袍和黑发画出了优美的弧线。

    刚入侍女指向的青梅小苑的另一端,封翔就看到慕容行天在雪中开怀旋转的情景。

    她银铃般的笑声,她笑容满面的娇俏让他屏住了呼吸,无法言语的只能看着她转了一圈又一圈。

    那么的美,那么的聪慧又那么的天真纯洁。这样的女人,他怎么能放得了手?只要到了成功的那一日,只要到了成功的那一日,他一定会解除自己的一切禁忌,不再有任何顾忌的将自己苛刻控制得像和尚。如果娶她是得到她的唯一方法,那么他会娶她,将她烙上他的印记,永远不放开。

    慕容行天笑着,头晕忽忽的提醒着她其实根本不适合这种剧烈运动,但谁在乎?索性突然停止住脚步,闭上双瞳,任自己随着惯性向一边倒去,她要在雪地里引一个自己的模子!

    意料中的冰冷雪地根本没有出现,接纳她的反而是具散发着干净气息的温暖胸膛和双结实有力的臂膀。

    惊讶的睁开水眸,眼帘外是封翔英俊冷硬刚毅的脸,“大哥?”他怎么会在这里?

    他将她抱入屋檐下火盆围绕的软榻边,才冷冷开口:“你不知道冬雪会冻死人的么?”黑的眸上下扫过她一番,确定没事,才将她放入榻上,大手以着与严厉语气相反的柔和轻轻拍掉她发上和外袍上的碎雪。

    略略圆睁美眸,她的笑意重新恢复,“大哥,你就不能稍微婉转点表达对人的关心么?”瞧瞧这么不加修饰的语句,直冲云霄的气人半死而根本无法听出他话中对人的关怀。

    “我没在关心你。”他冷瞥她的笑靥如花,“除了成天傻笑,你就不能稍微收敛一下?不是每个人都喜欢你这张面皮的。”

    她的好心情有点受打击了,仰头看站在榻前的他,她眯上眼,“你说你会善待我。”这算什么,冷言冷语,害她原本见到满高兴的一下就转为恼火。

    “我在指出你的盲点。”他用脚勾过一边的矮凳坐下好让她的脖子仰得不会太酸。

    撇嘴,她皮相上的优势是事实,他那张冷脸不照样把见到他的女人给迷得团团转,他不先反省一下,凭什么说她?“大哥今日为何而来?”自上回在茗阁用膳后,他就失踪了好几天,神出鬼没的又冒出来吓人很好玩咩?

    他凝视着她,不放过一分一毫,“莫淼进展如何?”

    “她在书房念书,你想见她请自便。”他竟然是来看莫淼的!看吧,就知道把莫淼安置在她青梅小苑里是个大错误,她名义上可是他的二弟,怎么从不见他特地来看过她?!

    恨恨的扁嘴偏开头,不去理会心头酸酸的莫名感触,她用鼻子哼一声表示赶人。

    他差点失笑,伸手托住她凉凉的小下巴,转回来面对她,“你吃醋。”好可爱的嘟着樱桃小嘴,天真诱人。不自知的,黑眸中有了小小的火焰。

    她的反应是差点掉下软榻,不敢相信他居然这么自大,“拜托!谁吃醋啊!阁下的用辞未免太过可笑。”他不是已经饱读五经四书了么?怎么还公然乱用措辞?

    懒洋洋的拉长语调,“你这么激动做什么?”收回手,环抱胸前,他微勾起薄唇看她。

    她要跳脚了,“谁这么激动啦!我只是在哀叹你白念了那么久的书,是让外人听见了,不笑掉大牙才怪!”

    瞅了她好一会儿,他点头,“你在吃莫淼的醋。”

    倒抽一口气,她手指猛然指向他,用力颤抖着,“我慕容行天绝不会做出这种蠢事!”

    “你表现得很讨厌我提到莫淼。”

    她发誓,要是他再重复一次莫姓女人的名字,她就尖叫,“我没有!我告诉你了,她在书房念书,你死赖在这里不走,见鬼啦!”

    哦哦,慕容小女人大火时也一如市侩小民一般用粗话的啊?薄唇上的弧度加深,双颊上的酒窝骤现。

    他英俊的笑容此时变得好刺眼。她不爽的瞪他,发现自己的脾气太过轻易被挑起,暗骂他王八。深深呼吸一口气,这才努力恢复平时优雅自我,“大哥见笑了,行天失态。”全是他的错!

    他非常大老爷架势的点头,“我不介意。”牙齿恨得好痒,好想抓过一边的香炉去砸他的大头。用尽自制按捺下罪恶的冲动,她甚至强迫自己咧出一个干笑来,“请问大哥今日前来有何要事?”

    他回答得漫不经心,“来看看你。”随手取了边上矮几上的几本诗集随便翻了翻。

    一愣,她眨巴着大眼,随即怀疑的眯上,“大哥的来看看我,意思就是把我当猴子玩?”

    “行天多虑了。”他随意瞟向院外的雪景,“这几日我忙着下一趟行走西域的事情,没时间过来,所以今天一结束了所有的事,就过来看看你。”

    她考虑要不要相信他,“大哥,为什么说话时不看我的眼睛?”看吧,这么心虚,一定有鬼。

    因为一直盯着她,他怕自己会忍不住亲吻她。扭回头,他看着她,“银楼管理的事情你能暂时交付给莫磊么?”

    ……话题又跳,他仗着自己是老大就总可以不回答她的问题?“暂时可以,大哥有别的安排?”

    “矿山,我希望和你抽出几天的时间去看矿脉,你知道我并不懂。”

    她认真的看入他漆黑的眼眸。“你也知道我会教你。”

    他再次微笑了,伸手,轻轻抚摸过她粉嫩嫩的脸,“行天,谢谢。”收回手,走人。

    愣愣的目送他宽厚的背影步出院子拱门,她下意识的去捧他触摸过的脸颊,完全被他的行动混淆了思绪。脸发烫,仿佛还留着他掌心炽热的温度,这男人突然冒出来,把她气得蹦蹦跳,然后像摸小狗一样对她之后又突兀走人,什么意思嘛!

    灵光突然一闪于封翔承诺的“善待她。”

    水汪汪的大眼儿顿时圆瞪!樱唇干咧,封翔大哥敢情是意即把她当宠物般善待的哄两句,拍拍头?

    啊!气死她了!

    烂烂的心情一直到第二日清晨,出发去矿山也没见转好。慕容行天对所有人都笑脸相向,就是不搭理封翔。

    这次出行的目的,封翔并未告诉任何人,只留了莫磊掌管所有事项,莫淼协助,他与慕容行天单独上路。

    美丽脸庞表情很臭的慕容行天单独骑一匹白马,全身被包裹得暖暖的从头到脚没一丝外露,直到两人骑出了子午城的北城门,她才发问:“我们到底去哪里,大哥?”矿山的事一直是他接手和联系,她从不曾过问。

    她不生气了?他瞟她,控制着跨下的黑马,速度不至于太快好让她不会疲惫,“在北赫,西域边境附近的一个小镇。”快马来回只需要五日左右,不算太远的所以没选择马车让她搭乘,一是减少麻烦,二是不让更多人猜测他们的去向。

    她意识到他言语中的认真,公事当头,她不再使小性子的也认真下来,“是什么矿?”只有她和他去探矿脉?

    “银矿。”他语调中毫无起伏。

    水眸顿时眯成一条缝,她明白了封翔的神秘举动。

    但凡贵重金属矿山一律归朝廷所有,若私自开采此类矿山,无论是任何人,轻者没收家产发放边城充军,重者直接九族诛灭。

    颤巍巍吸口气,有点翻白眼的冲动。

    封翔果然是她命中的“贵”人,好贵重,贵重得轻易可以把他们两个同时玩完。她的命中大劫会不会是触犯朝廷律令,被斩首示众?咽一口口水,摸摸暂居脖子上的脑袋,开始干笑。

    他侧头看她,“怕了?”语调依旧冷冰冰的。

    “当然怕。”她没好气道,“卖主是什么来头?”为什么她得陪着他玩这种游戏?好命苦,当初救她的偏偏是他哦!

    “不知道。”

    她想吐血,斜眼瞅他,“不知道?”

    他冷冷挑了挑剑眉,“对方敢卖,我当然敢买。找死的事情多的是人做,不缺我一个。”傲然扬起下巴,他从不畏惧死亡。

    ……好拽,踢他下马有没有能让他清醒一下头脑的可能?叹口气于他的不可一世的张狂,“对方的价码呢?”

    “不知道。”

    她要打道回府!揉一下眉心,觉得头开始隐约做痛,“大哥不是个冲动的人,请给我个合理解释。”他有霸主的本钱和手段,形式伶俐但绝对不是个冒然行动的人,这回到底是怎么回事?被巨大的财富冲昏了头?不可能吧,他已经是个有钱人了,还要怎么样?

    她的冷静让他赞叹,“银楼的帐目我看了,刚刚吞并子午城里的所有银楼是个成功点,但也同时等于重新打理和接受所有的事情,真正有盈利的只有‘恒翔’银楼本身,其他的全部资金都用在周转上,每天的确有大笔客观资金入帐,但同时有更多的投资,甚至用上了镖局的资金。京城的古玩店也是刚起步,加上你的妓院。”

    他扫了她一眼,捕捉到她吐舌的可爱动作,黑眸里飞快的闪过笑意,“如果有了矿山,我们目前一切资金供应都不会再成问题。”

    “再一年,大哥,只要再一年,所有的事项都会上正轨。”她摇摇头,“购买矿山实在是太冒险了。”他到底在拼什么啊?

    “我没有耐心了。”他断然开口,“你知道我要成功,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成功。”森冷可怕的寒意瞬间爆发,他深邃的黑瞳中布满了仇恨和杀意,张样着不再禁锢在他体内的所有恨,“我要复仇!”最后四个字他是从牙缝中逼出来的。

    纵使相处了这么久,她仍是被他突然迸发的恨意给吓了一跳,似乎回到他们初次的相见,那个黑暗又阴冷的男人。低头看到自己的双手在发抖,做了个鬼脸,她抬眼浅笑,“好,那我们就去买下矿山,助大哥早日成功。”

    他森冷的瞪她。

    她努力在他锐利阴寒的视线下微笑。好怀念那个会笑的封翔哦,就算他老气得她尖叫,她也情愿和那个封翔相处,至少没现在的胆战心惊……呜,有没有人告诉过封翔他大老爷,其实他是个双面人?

    她动人的笑容让他缓了浑身可怕的气势,这个女人哪怕是怕得要命了,还是选择帮助他。这样一个女人……

    “你不后悔,为什么?”话一出口,他才意识到自己问了什么的立刻锁上眉头。

    “啊?”什么跟什么?封翔仁兄最近的思维跳跃得似乎太快了点。

    “当我没说。”他策马领头向前。

    莫名其妙的盯着他的背影,什么啊?算了,不考虑这个神经男人先,她得好好思索一下矿山的事。头好痛,封翔为什么每回都挑最大的火坑跳咧?

    他还说要善待她,骗子啊!

    当夜,他们留宿在路边的一家小客栈。

    说是客栈,其实不过是间扩大的民居,客房只有三间,两间客满,只有一间可以提供给他们。

    没得选择的坐在简陋小屋中,面对桌上的馒头和面汤,慕容行天笑不出来的瞟着桌对面默不作声大口吞咽的封翔,再移视线到墙边那个十分大的炕。“……两个男人挤一间屋子,不太好吧。”她不想睡野外或马厩,可她更不想和他挤一张床啊!

    尤其是那张床上只有一床被褥,她想晕倒。

    “你害怕什么。”他头也不抬的继续埋头苦吃,“我对你没兴趣。”

    她立刻僵直了身子,拿起一颗馒头用力啃下去,她只是担心坏了他的名节!谁稀罕他对谁有兴趣啦!可恶的臭男人,他以为他是谁,应该由她唾弃的对他说没兴趣才对!

    黑眸状似随意的抬起,扫了她一眼,深深的眸中是隐藏得很好的笑意和火焰。她太过纯真,不会意识和明白他有多渴望她。今晚无眠的人将会是他,而非什么都不懂的她。

    咬了一半的馒头就再也吃不下去,她想来不爱面食也不爱喝面汤,推开碗筷,她起身到炕边坐了,这屋内除了一张方桌和两张凳子外,就只有炕,不想坐地她没有余地的只能坐在这个尴尬的床边。

    “早些休息,明日得早起。”他淡淡道,怕她吃不消,他不敢让行程太赶。到门口去叫客栈的人把碗筷撤掉,再送上梳洗用的水。

    冷得快结冰的洗脸水让慕容行天以最快的速度胡乱擦过手脸,便丢开粗糙的布巾跳回屋内唯一还略带温度的炕边,渐失温度的床榻让她明白不趁着着炕还带着稍许暖意前睡着,她就等着醒着被冻一整夜,外带明日起床时两轮黑眼圈。

    封翔的存在让她拘束的只脱掉了外袍便钻入被中,用外袍盖在不厚的被子上,她又望了眼仍在梳洗的封翔,才面向墙壁侧躺下。

    封翔洗干净手脸,看着背对着他的慕容行天,无声叹口气,他宁可去睡野外,但她的健康和安全属于第一位,他没得选择的必须陪伴在她身边。

    吹灭了蜡烛,他走到床边坐下,脱掉靴子摆到床边。夜色中,她雪白的靴子放置在他的黑靴边,小巧精致得像玩具,为了这个念头,他微笑了。侧转身,将她的外袍推过去盖着她,他直接压躺在被面上,只用自己的外袍包裹住自己,闭上眼。

    她一直提着的心在感觉到被子被强大的力道压住了才稍稍放轻松了些,还好她和他只是同床没有共枕。但立刻又有了别的担心,“大哥。”忍不住轻轻开口,这么冷的天,她盖了被子都觉得好冷,他这样睡在被子外面,会受寒的。

    他低沉的回答她的不安,“睡觉,我不冷。”

    好一会儿,她才又小声的开了口,“大哥,这里会不会是黑店?”

    “我在这里。”他低沉的声音中有不耐烦。

    她安心不少,合上了眼,可就是睡不着,很冷,加上背后有他的存在,“大哥……”

    “睡觉!”他粗鲁的下了命令。

    暗自吐了吐舌,她悄悄向后挪一下,再一下,直到隔着被褥贴上了他,舒适的暖让她全身不再颤抖,微笑闭上了眼,“大哥。”

    他沉稳的呼吸和轻微的鼾声让她皱了皱眉,这男人的入睡之快是她从未见到过的。再挪动挨近他,她好小声好小声的再呼唤:“大哥?”

    预料中的没有回答。

    她蹭了蹭硬硬的枕头,找到了个勉强舒服的位置,打了个呵欠,困困的揉了揉眼,往后又靠近他一些,好久好久了,才困意十足道:“大哥,我喜欢你。”

    直到她真正沉沉入眠,黑暗中的封翔才缓缓的绽出了个满意的笑容,侧转身,动作珍爱又轻柔的将她连被揽入怀里,下巴搁上她的头顶,聆听着她细小如小猫般的呼吸,醇厚的声音动听低沉:“我也喜欢你,行天。”

    暖,好暖和,她似乎从未这么在睡眠中有着如此舒适的暖过,就像她躺在一片向日葵花田里,太阳就在她身上一寸不到的照得同权身暖洋洋的,几近炽热的让她不愿从深沉的睡眠中醒来。

    张开小口舒服的叹息,她懒懒带着睡得心满意足的笑容睁开眼。

    眼前是一连身蓝色上好缎料包裹住的男性宽厚胸膛,令她全身暖烘烘的温度正是从这具男性身躯上传给她的。

    迟钝的盯着热源好久,水眸才猛然大张,原先搁在对方胸口上的纤手反射性的捣住自己差点尖叫的小嘴,搞什么啊!她竟然和封翔睡在一起?那个冰封锝像花岗岩一样的封翔?啊,她要晕倒了!

    恐慌的仰高头,那张冷俊面皮上的放松让她不知为何的悄悄松了口气,她第一次见到他毫无防御的样子,这般的宁静祥和,一点儿也不像清醒时拥有各种讨厌性格的他。

    他动了动,吓得她连忙收回小手,好一回儿才觉察到他的呼吸依旧平稳长绵,她才再次小心的用手指画上他刚毅的轮廓,飞扬的剑眉,深邃的眼窝,直挺的鼻梁和薄薄的唇瓣,非常的软。

    好玩的笑了,封翔全身上下居然还有一处可以称得上柔软的地方呢。

    窗外已经大亮,他昨晚所说的早起大概可以光明正大的延误。她打了个小小的呵欠,挪动了一下,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被锁在他的世界中。他结实的双臂揽着她,粗壮的长腿将她的双腿夹在其间,强大的暖裹着她从头顶到脚尖。

    难怪她一点儿也不觉得冷。再打个呵欠,她含笑闭上眼,最后一个念头是:好象他们这个样子有点惊世骇俗啊……

    直到她的呼吸转为规律平和,封翔才悄然掀开眼,勾起一抹微笑,低头看着她沉睡中绝美的面孔,不明白为什么她会喜欢上他,但他已经很是满足了,有了她的一句话,她这辈子都将是他的了。

    抬眼看向窗外高升的太阳,他轻移大手,用手掌遮挡住她眼上的光亮,好让她睡得更加安稳。然后,他持续着一夜的举动:

    注视着她,深深的注视着她,到眼里,到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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