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榕斓低眉敛目,看着掌心的佛珠,眸色渐渐晕染一层水雾。
“和尚,我用佛珠的条件换你娶我。”
“和尚,做我的压寨夫人怎么样?”
“臭和尚,小爷今晚就要办了你!”
女人的声音不断传入脑海,往事的一幕幕闪现。
男人紧攥着佛珠,面色沉寒。
明净低着头,依旧道,“爷,方才属下调查了下,锦小姐遇刺与无绝主持死时时间前后相近,秦公子根本不可能行刺锦小姐抢夺画轴,又分身去杀无绝主持。”
诸葛榕斓敛眸,再抬眸,眸底漆黑一片,亦如深海,令人沦陷,深溺其中。
明净站起身,脸色焦急,扫了眼渐渐消散的烟尘滚滚,“爷,这一次可能真的与秦公子无关。”
男人薄唇轻启,脸色沉寒无比,透着丝丝寒意。
并未言语,而是转身,目光寒凉的望着临城的方向。
周身的气息阴寒,负在身后的双手紧攥成拳。
半晌,凤眸轻敛,“我们走。”
明净脸色微变,想要询问,远处却蓦然传来一道身影。
速度极快,冲到诸葛榕斓身前跪下。
来人正是清风!
他双手呈着一封信函递过去,声音里带着急切,“爷,这是属下在您书房找到的,您看下。”
男人无视,衣诀翩飞间厘离开。
可,目光不经意的一撇,骤然看到书信上的一排字。
慕容芫亲启!
男人脚步一顿,伸手接过信函,拆开信封看着里面的内容。
“朕以南戎帝王之名,愿助北凉二王爷诸葛榕斓,若他有求,南戎必须全力相助,不可怠慢!”
落笔是慕容襄戊,还有南戎皇帝的玉玺印!
诸葛榕斓俊容蓦然一变,忽然想起那次,秦陌芫告诉他,要给他一个惊喜。
那晚在驿站,他出来之时,正巧看到她慌忙的收着信函。
原来她去书房是将这个给他。
原来为了他,她竟让南戎皇帝做出如此的承诺。
清风知道信封中的内容,因为他打开看过。
当时给了锦长思药后,他便回到了二王府,想要去书房寻找玉佩。
那玉佩便是锦长思的,这是锦长思让他寻找的。
她以为玉佩是落在了爷的书房。
可当他寻找时,无意中发现了这封信函,便急忙追了过来。
清风忽然抬头,看向诸葛榕斓,“爷,属下一直有件事不知该不该说。”
男人眉眼沉冷,攥着信函的五指苍白,沙哑的声线自薄唇溢出,“说!”
清风眉心紧拢,踌躇了半晌,这才道,“爷,当初在驿站,属下原本是奉命保护秦公子的,之后有一拨人忽然行刺我们,后来属下寻找寻找秦公子时,看到了副主。”
诸葛榕斓目光微寒,寒彻的声线自薄唇溢出,“你想说什么?”
清风敛眸,眉眼低垂,“属下想说,那晚行刺属下的那帮人与副主打了个照面,但却似乎对副主很恭敬。”
诸葛榕斓眸色暗沉,蓦然弯身,五指攥住他的衣襟,“你当时为何不说?”
清风愧疚低头,“属下想着副主不会命人杀自己人。”
明净忽然想到什么,猛地看向诸葛榕斓,“爷,难道当初锦小姐根本不是要杀清风,而是引开他,好让慕容燕肖放火?”
难道这一次陷害秦公子的也是锦小姐?
除此之外,他再想不到旁人。
诸葛榕斓松开清风,眉心紧拢,冷厉的“嗯”了一声。
清风却是疑惑,“副主为何要这么做?”
明净倒是最快的来了一句,“因为锦小姐心悦爷,记恨秦公子!”
清风瞥眼了明净,这家伙不管什么时候,嘴比谁都快。
诸葛榕斓敛眸,直起身,负手而立,凤眸凝着远处,不知在想什么。
沉寂的黑夜中,只听男人沉寒的说了一句,“或许这一切,与无痕也脱不了干系。”
当初在驿站,锦长思被人行刺受伤,被梅姨所救。
当初他并未想那么多,只以为是锦长思的身份可能被暴露了。
原来这一切都是无痕他们设的一个局。
为的就是引开他,好让慕容燕肖更有机会放火,借慕容芫的手除掉秦陌芫。
即便第一个计划失败了,他们也会实行另一个计划。
继续引开清风,派人杀了秦陌芫。
只是他们如何也没想到,韩九忱会命令莲泞楼的人带走秦陌芫。
他早该想到的,无痕是锦长思的亲二叔,锦家唯一剩下的就只有他们两人。
虽然无痕出家,但却对锦长思极为疼爱,自小无痕便想着让锦长思做他的妻子。
当时他直接拒绝了。
可如今,秦陌芫的出现让无痕容不下她。
不论锦长思是否对他有这个心思,她终是与无痕串谋在一起,伤害了秦陌芫。
今晚之事他怎会不知是个阴谋。
他只是生气,气秦陌芫不听话,为何不好好待在檀寒寺,为何非要出来。
更气她被人陷害,却不来找他,而是选择回了南戎。
他如何会不信她?
只是生气!
明净抿唇,犹豫了几许,低声问道,“爷,属下去将秦公子带回来吗?”
“不必了。”
诸葛榕斓望着远处,凤眸冷沉,“如今临城不太平,太后想要抓她,无痕也想动她,诸葛辰风也不安分,本王已经查到了一些眉目,当年陷害楚家的真凶是谁,如今本王必须将临城的事情解决,确保这边不再有危险,再亲自去南戎将她带回来。”
明净担忧,“爷,无绝主持死了,这在北凉不是小事,如今所有人都以为真凶是秦公子,即便秦公子回到南戎,也逃不掉这个劫难。”
男人拾步离开,声音沉冷,裹着浓浓的杀意,“将无痕的人推出去顶替了,既然是他惹的祸,就让他自己收场。”
明净领命,“是,爷。”
*
临城的一夜血腥森然,一夜过去,晨曦降临。
临城大街小巷都传了一件事,檀寒寺的无绝主持被人杀死了,凶手竟然是无痕大师身边的侍从。
所有人惊了,最后众人得知,原来那个侍从曾经做错了事,被无绝主持惩罚。
怀恨在心,做下错事。
怕被无痕大师处死,故意将此事嫁祸给南戎太子。
而无痕大师的在百姓中比皇帝还要高的敬仰一夜之间跌落。
一代大师,竟然连身边的侍从都无法感化。
无绝主持厚葬,皇上亲自上香祭拜。
夜色黑沉,所有人已然离去。
坟墓前,男人笔直的跪在地上,看着眼前的墓碑。
伸出手,指腹触摸着墓碑上的字迹,“主持,我一定会为你报仇。”
男人俊容冷沉,忽然转身坐在墓碑旁,将头靠在冰冷的墓碑上。
眉眼轻抬,望着上方的夜空。
“冶儿,你看天上的星星亮吗?”
“亮。”
“那是因为天上有你的母亲,她在照亮你,所以你要坚强。”
“好。”
“冶儿,原来你是北凉二王爷。”
“冶儿,那臭小子是男的,你可不能被他祸害了,老衲现在就去打死她!”
“冶儿,那臭小子竟然是个女子,看她对你那么好的份上,老衲就暂且不与她计较了。”
漆黑的夜幕中,闪现着无绝的脸,那声音在他耳边一直回荡。
他闭上凤眸,眸底的湿润滑落。
“主持,到时我一定会带着秦陌芫一起来你坟前祭拜。”
男人再次跪在坟墓前,伸手触摸着上面的字。
身后传来脚步声,脚步声在他身后顿住。
地上人影孤立,倒映在墓碑上。
“你有什么资格来?”
诸葛榕斓站起身,垂暮凝着墓碑,凤眸裹着暗沉的冰冷。
无痕负手而立,目光亦是落在墓碑上,眉心紧拧。
黑沉的双眸下,神情漆黑,无人能看懂。
但却有愧疚,悲痛,萦绕在眸底。
他轻叹道,“无绝已经死了,你也将事情的风浪全部推倒我身上,该解气了。”
“解气?”
男人嗤然一笑,笑声比墓碑的石壁还要冰冷。
冷如冰窖,寒如冰霜。
他转身,一袭白袍在夜里翩诀轻荡,眉眼深处都泛着浓浓的讥嘲,“本王有时在想,你到底有没有心?”
无痕看着他,目光幽深。
须臾,他自嘲一笑,抬头看着远处,像是陷入某种回忆中。
“在楚家灭亡那天,我的心已经死了。”
诸葛榕斓凤眸骤然一凛,周身的气息也陡然寒彻。
他忽然讽笑,凉凉的笑意在周围荡开,“无痕,本王有句话送给你,一念成佛,一念成魔,静下来心来问问你自己,你如今是佛还是魔。”
无痕看着眼前的墓碑,眉眼尾处忽然荡起一丝笑意。
这句话秦陌芫也曾经告诉过他。
这两人在这点上,倒真是相同。
他低敛着眸光,未在去看诸葛榕斓,不知是逃避自己的内心所想,还是在想其他的事情。
“当年害楚家的凶手你查到了。”
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诸葛榕斓看着他,凤眸讥讽,“无痕大师本事通天,在本王查到之前,你不是也查到了?”
无痕脸色微变,不悦的睨着他,语气有些训斥,“我也是在你查到的前一天才得知的。”
男人俊容寡淡,声线愈发的凉薄,“母妃的仇,楚家的仇本王会报,不必你插手。”
言罢,他越过无痕离开,衣诀翩飞,不做一丝停留。
无痕转身,看着他修长的背影,低喝道,“楚家的仇也是我锦家的仇,你母妃的死我也会亲自报仇!”
诸葛榕斓脚步微顿,并未回头,声音却比以往多了分杀意,“本王母妃的仇轮不到外姓人来报!”
男人负手,袖袍在空中划出冰冷的弧度。
拾步离开,背影笔直修长,孤傲凛然。
他如何不知,无痕对母妃隐忍的感情。
幼年时只以为那是亲情。
可长大之后,他才明白,那是爱而不得的执念。
无痕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渐渐敛眸,眸底的神色有些迷茫。
更多的是,自嘲,冰冷。
*
书房幽暗,灯火摇曳。
男人站在窗杵前,看着繁星的夜幕。
明净推门而入,将食盘放在桌上,转身走到他身后,“爷,您吃些东西吧。”
男人垂眸,忽而一笑,笑意有着说不出的意味。
明净心疼的看着自家主子,心里止不住轻叹,转身离去。
男人依旧站在窗杵旁,静静的看着窗外的月色。
似乎在透过月色看向别的地方。
书房门轻响,一道声音蓦然响彻在外面,“榕斓……”
男人凤眸轻敛,眉眼低垂间,泛着冷冷的杀意。
他沉声道,“进来。”
听着男人熟悉磁性的声音,锦长思心间微颤,推门而入。
走进书房,看着长身玉立在窗边的男人。
看着他修长挺拔的背影,这一刻她真的很想过去抱住他。
他们自小长大,他本该是属于她的。
凭什么一切都被秦陌芫抢走了?
他们不过是分开了四年,自从榕斓去了凤城,待了四年后再回来了,一切都变了。
“有何事?”
男人寡淡的声线响彻房间,透着凉薄,让人寒由心起。
锦长思紧抿着唇畔,眼睫轻颤,极力隐忍着颤栗。
半晌,她深吸口气,走向前,轻声道,“我听说杀害无绝主持的人是二叔身边的侍从?”
双手交握在身前,衣袖里的双手紧紧攥着,掌心沁着一层薄汗。
她看着男人转身,长身玉立在窗前。
丰神俊朗,眉目星辰,薄薄的唇边紧抿着,俊美如谪仙。
白袍轻荡,身形修长,玉冠束发,周身的气息寒凉如冰。
心里颤动的厉害,心里愈发的想要得到这个男人。
一声嗤笑溢出薄唇,男人凤眸漆黑,像是侵染了黑夜的星辰,裹着寒彻的冰冷。
“无绝究竟是如何死的,你不是最清楚吗?”
锦长思脸色几不可微的一变,唇角的笑意也僵硬住,“我不知榕斓说的是何意。”
难道他都知道了吗?
紧攥的手愈发的紧张,掌心被指甲刺的微痛。
她依旧保持着笑意,不露一丝破绽。
锦长思眼睫轻颤了几许抬眸,看到诸葛榕斓忽然拾步而来。
男人身上的气息扑面而来,让她心神错乱。
忽然下颚一重,男人抬起她的头,倾身逼近。
凤眸幽深,她甚至能从男人眸底看到她微红的面颊。
“锦长思,你爱慕本王吗?”
男人指腹摩挲着她的下颚,语气撩人。
腰身蓦然一紧,她已被男人的长臂箍在怀里。
锦长思心底陡然腾起得意,看来秦陌芫滚的好!
果然没有秦陌芫,榕斓便会看到她。
她伸出双手,紧张的攥着他的袖袍,娇羞点头。
一声笑意拂过耳畔,锦长思的脸色也愈发羞红。
忽然——
她腰身一松,整个人被一股力道击打的飞出去,后背狠狠撞在冰冷的墙壁上。
这忽然的转变让她脑子有一瞬的懵。
还未回神,眼前蓦然一暗,她的下颚被男人狠狠攥着。
很痛,像是要将她的下颚捏碎!
“榕斓……”
她惊恐的看着眼前脸色沉寒的男人,心里颤抖害怕。
她从未见过他这一面。
这一面的诸葛榕斓太可怕了。
“别叫本王名讳,本王嫌恶心。”
男人的生意很冷,比寒冰还凉,直接刺入她的心扉。
锦长思一个哆嗦,震惊的看着眼前的男人。
他何时用过这种语气与她讲话?
男人冷笑,眉目却是极冷极讽,“别忘了,你年长本王,被你爱慕,本王只觉得恶心。”
锦长思浑身犹如坠入冰窖,来了个透心凉。
男人的话仍在继续,“这次的事你自以为做的天衣无缝,实际却错漏百出,本王不杀你,留着你不是因为舍不得,而是看在当年你父母为楚家而死,看在当年你为本王身中奇毒,若非这些,就你当初在驿站设计秦陌芫一事,足以让本王治你死罪!”
锦长思浑身颤栗,忽然挣开他,咆哮出声,“你张口闭口都是秦陌芫,可是她为你做过什么?”
她坐在地上,任由唇角的血话落,“我比你年长又如何,不过只是年长两岁而已,我爱你有错吗?我们才是青梅竹马,才是注定在一起的,她秦陌芫不过是半路而来的!”
诸葛榕斓起身,居高临下的睨着她,“你该醒醒了,已经二十几年了,本王以前没有爱上你,以后更不会。”
他转身看向窗外,声音凉如寒冰,裹着寒厉的杀意,“看在锦家的份上,本王留你一命,日后你若再对秦陌芫不利,本王对你决不留情面!”
锦长思不甘心的站起身,看着男人的背影,脚步有些踉跄,“榕斓,这二十几年,难道你就对我没有一丝情意吗?”
男人始终凝着窗外,负手而立,“从未。”
锦长思的心崩溃了,她踉跄的走到男人身前,抬头凝着他,眸底闪烁着泪水,“那你为何要对我那般好?在我毒发时无微不至的照顾我,在我难受时陪着我,在我遇到危险时,奋不顾身的救我。”
男人退后两步,与她拉开距离。
仅仅只是这一个动作,便让锦长思的心更加的崩裂。
他就这般嫌弃她?
仅仅只是靠近都觉得恶心吗?
诸葛榕斓寡淡的睨着她,薄唇轻启,凉薄无情,“因为你姓锦。”
锦长思眼睫一颤。
是啊,他方才不是说过了吗。
他对她这么好,只是因为她的父母因楚家而死。
因为她为了他身中奇毒。
原来一切都是恩情。
她苦笑的看着诸葛榕斓,摇头,眸底尽是泪水,“我宁愿你对我不是恩情。”
男人讥嘲冷笑,笑意毫无一丝暖意,只有无边无尽的冷意,“我们之间除了恩,别无其他。”
锦长思心狠狠一痛,那种揪心的痛像是要将她撕裂。
爱了二十年,追随了二十年,等候了二十年,换来的不过是一个‘恩’。
她僵硬着脚步,一刻也待不下去。
转身朝着书房外走去,在走到房外时,男人冰冷的声音再度砸了过来,“锦长思,记住本王的话,若敢动她,本王会亲手杀了你。”
锦长思脚下一晃差点倒在地上。
明净站在一侧,目视前方,全然看不见。
锦长思低着头,这一刻所有的脸面尽数被践踏在地上。
踉跄着脚步离开,掌心捂着唇畔,压抑着哭声。
明净冷眉,扫了眼离去的锦长思,摇了摇头,眉眼深处皆是不可理喻的神色。
锦小姐比起秦公子,心机深沉了太多,也没有秦公子的率真和洒脱。
秦公子对爷是毫无保留的付出,是真心不求回报的付出。
而锦小姐,却总想着做一些事情从爷身上谋取一些利益。
而所谓的利益,不过是让爷记住她的恩情,逼爷爱上她。
书房内,诸葛榕斓取出锦帕,仔细擦拭着五指。
月色下,男人五指白皙如玉,骨节分明。
“明净。”
低沉清冽的声音自窗杵溢出。
明净推门而入,候在一侧。
男人丢掉锦帕,声音沉寒,“浮冶内,凡是锦长思的人,全杀。”
明净一震,有些错愕。
“爷,有些人是当年锦家的副将,看着锦小姐长大的,杀了只怕不妥。”
男人凤眸微眯,寒光冷芒,“这些人对本王已经不忠了,留着都是祸根,此时杀了以绝后患。”
明净领命,在转身离开时,问了一句,“爷,若是全杀了,那无痕大师……”
男人薄唇噙着冷嘲的弧度,负手而立,冷傲霸气,“他若有意义,亲自来找本王。”
明净点头,“属下明白。”
*
夜幕漆黑,整个临城陷入黑沉的暗夜里。
浮冶,灯火通明。
在后方的厢房处,大火摇曳,浓烟滚滚,徐徐缭绕冲上夜幕。
火势很大,已经将整个庭院吞噬。
即便是所有人救火,却都已经晚了。
浮冶的人都集中在外面,看着被大火吞噬的庭院。
当锦长思赶来时,整个庭院已经化为灰烬。
双腿一软,眼看就要坐在地上,被身后的手下搀扶。
锦长思脸色惨白,不可置信的望着这一幕。
她发疯似的攥着手下的衣襟怒吼,“里面的人出来了吗?”
手下低眉敛目,摇了摇头,“没有。”
没有……
为什么?
怎么会这样?
“四位长老都没出来吗?”
锦长思怒吼,发疯似的摇晃着手下。
手下脸色苍白,继续摇头,“没有。”
她推开手下,踉跄着脚步跑过去,跪向了庭院外。
大火的气息灼烧着脸面,锦长思痛苦的大哭着。
她忽然想起什么,起身转过去攥着一个人,嘶吼质问,“这火怎么起的?”
手下低着头,“四位长老在里面喝酒,酒醉后不小心打翻了蜡烛,这才引起了大火,进去救四位长老的人都没有出来。”
都没有出来……
锦长思脚步踉跄着,眉眼轻颤,看着围在周围的一群人。
这些都是浮冶的人,但却都不是她的人。
四位长老死了。
她的人全都冲进去救了,却无一人生还。
巧合?
呵!
这一切根本就是阴谋!
是诸葛榕斓想要灭掉她身边的所有人!
没想到她刚从他那里回来,她的人便全没了。
他的速度倒是真的够快!
锦长思疯狂的跑出浮冶,牵了匹马朝着檀寒寺而去。
一路冲进檀寒寺,直接踹开无痕的禅房门跑进去。
无痕盘腿坐在蒲团上,手中攥着佛珠。
在看到匆忙踉跄跑进来的人时,有些惊讶。
看着锦长思脸色布满灰尘,走到他跟前跪下,一脸的痛苦。
眉心紧蹙,心里咯噔一声。
他沉声问道,“发生了何事?”
锦长思大哭了起来,泪眼婆娑,单薄的身子颤抖着,看起来到真是有些可怜。
“二叔,四位伯伯都死了,就连你送我的人也死了,全被一场大火烧死了。”
无痕脸色骤然一变,指腹攥着佛珠用力,瞬间化为粉末。
他起身走到她身前,将她扶起来,“说清楚。”
锦长思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是榕斓干的,我方才去他府里找他,却被他威胁警告,当我回到浮冶时,四位伯伯和我的人都被大火烧死了,他们说是四位伯伯醉酒打翻了烛台,这根本就是胡诌!”
四位伯伯可都是跟着她父亲的人,看着她长大的。
可如今一场大火,全都没了。
无痕神色凛然,将锦长思抱在怀里,眸色阴暗,“我知道了。”
她抬起头,看着无痕,“二叔,我现在该怎么办?”
无痕敛眸,拍了拍她的肩膀,“好好待在浮冶,安分守己,不要在打秦陌芫的主意,这次榕斓是对他们下手,你若在不长记性,下次就是对你下手。”
锦长思身子一颤,眸底流露出一丝恐惧。
但,更多的事不甘,是仇恨,愤怒。
秦陌芫!
即便如此,她也一定要想办法杀了秦陌芫。
这个女人一日不除,她便一日不安宁。
双手攥着无痕的袖袍,她乞求的看着无痕,“二叔,现在唯一能帮我的人就只有你了,你不能不管我。”
无痕蹙眉,将她松开,拍了拍她的肩膀,“放心吧,二叔会帮你解决掉秦陌芫,你先安心待在浮冶,安分点,不然榕斓想要杀你,即便是我也保不住你。”
锦长思身子微颤,最终听话的点头。
*
夜色浓沉,水榭亭台。
男人身着披风,坐在软椅上,身形修长,周身的气息矜贵如皇。
净长五指端着茶树,往茶盏里添置茶水。
月色清亮,映在男人的俊容下,狭长的眼睫在他眼帘处映出一排剪影。
身后传来脚步声,男人放下茶壶,手执茶盏,附在薄唇处。
身侧清风微动,无痕坐在诸葛榕斓对面,一双冷沉的目光不悦的看着他。
“为什么这么做?”
他冷冷质问,显然在隐忍着怒意。
诸葛榕斓放下茶盏,眉眼轻垂,看着倒映着月色的茶水。
声线寒凉,泛着丝丝寒意,“你最清楚不是吗?”
无痕蹙眉,抬手狠狠拍在石桌上,茶水一颤,洒了些许出来。
“榕斓,那些人可是陪你出生入死的,看着你长大的伯伯!”
男人眉眼轻抬,凤眸里尽是薄情之意,“无痕大师说错了,他们是陪你出生入死,是看着锦长思长大的。”
无痕眸光轻闪,身上怒意的气息倒是消散了一些。
他语重心长道,“榕斓,你不能对长思这么绝情,当年若不是锦家为了护着楚家,长思怎会变成孤儿?若不是当年她为你中毒,如今又怎会身子这般赢弱?”
诸葛榕斓忽然轻笑,笑意低敛,透着说不出的讽意。
无痕蹙眉,有些不悦,“你笑什么?”
男人起身,站在凉亭下,负手而立。
夜风轻荡,白袍披风微荡,男人周身亦是萦绕着寡淡凉薄的气息。
他说,“当年本王母妃将他们安置在安全之地,但因为锦长思的贪玩,让锦氏夫妇跑出来寻找,遇到敌人,被围剿,母妃与外祖父为了就他们,深陷危险,的确,最后是锦氏夫妇为了让母妃与外祖父安全离开,以身挡敌,这一切根本原因是因为谁?”
无痕脸色微变,紧抿着唇没有言语。
男人讥讽冷笑,转身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当年锦长思为本王中毒,难道不是无痕大师的手笔吗?为的就是让本王愧对锦家,照顾锦长思,这二十多年了,本王该做的都做了。”
男人逼近他,双手撑在石桌上,凤眸冰冷,“这一切都是你的算计,于锦家的恩情本王已经还完了,但若是你与锦长思再妄想动秦陌芫一分,本王绝不会对你们留有一丝情面!”
无痕脸色阴沉,攥着佛珠的手用了力道。
“榕斓,你别忘了你母妃当年对你说过的话,她要你一生一世,好好照顾长思。”
一声嗤笑溢出薄唇,男人直起身,看着远方,“二十多年了,本王护她安然,若是她能安分,本王会护她一世周全。”
诸葛榕斓转身离开,在走下台阶时,冰冷的声音传了过来,“你虽在三朝皇帝眼里地位很高,但若是你敢动秦陌芫,即便父皇冷落本王,本王也会杀了你,本王一路走来靠的不是父皇的庇佑,这皇位本王想拿,随时可以拿到手!”
无痕脸色青,站起身,转身看着渐渐走远的男人。
目光冷沉,泛着无人能懂的情绪。
*
南戎的天变了。
南戎皇帝驾崩,临死前传了一道口谕,由四王爷慕容燕璃继承皇位。
但朝中的大臣都知晓,那一晚的祁安城有多么的血腥!
原本在胥城的笙帡大将军,带着几万精兵闯入祁安城。
四王爷慕容燕璃与笙帡里应外合。
白宰相与统领贺曳蒲一起守护祁安城,原本双方僵持平手。
但原本保持中立的镇北侯韩九忱忽然倒戈四王爷。
贺曳蒲战亡,白宰相下落不明。
慕容燕璃下令围剿锦陌山庄,却被锦陌山庄的人阻挡在外,迟迟攻打不下。
当秦陌芫回到祁安城时,听到的便是这些消息。
一身女装,脸上蒙面,一双水眸盛满泪水,看着皇城的城门。
为什么?
仅仅只是十天,一切都变了!
四王爷慕容燕璃……
眼睫轻颤,泪水滑落。
在她印象里,这个男人不谙世事,云淡风轻。
原来一切都不过是假象!
她更没想到笙帡会和慕容燕璃联合在一起。
父皇……
那个疼她入骨的父皇没了,被慕容燕璃与笙帡害死了。
白梓墨也下落不明。
他会不会出事了?
不要……
父皇已经没了,他千万不能出事!
秦陌芫靠近皇城,作势要冲进去。
腰身蓦然一紧,下一瞬便被一股力道箍在怀里。
飞身而起,待她看清周围的景物时,已经在一处屋子了。
男人松开她,沉声低斥,“你疯了?”
秦陌芫转身,看着身后身形修长的男人,扬手一巴掌狠狠扇过去,“韩九忱!”
她可是打听的清楚,若非是韩九忱倒戈慕容燕璃,他怎么会坐上皇位?
白梓墨又如何会下落不明?
男人被打的脸偏向一旁,薄薄的唇角沁着一丝血痕。
眉眼轻敛,薄唇噙着冷嘲的弧度。
他蓦然伸手攥住秦陌芫的手腕,带着她走出房外。
秦陌芫挣脱着,冷冷嘲笑,“怎么?想要将我送给慕容燕璃讨功劳?”
韩九忱脸色沉寒,缄默不语,一直将她拉在府外。
而后,将她丢进马车,沉声吩咐,“去城外。”
秦陌芫想动却无法动弹,被韩九忱点了穴位。
她恨恨的瞪着他,“你要带我去哪里?”
韩九忱俊眉紧拢,捏着眉心,声音有些疲惫,“你去了就知道了。”
她隐忍着泪水,问了一句,“白梓墨在哪里?”
韩九忱眉心紧拢,薄唇紧抿着。
半晌,他回了一句,“白梓墨不会死,他可是锦陌山庄的庄主。”
秦陌芫嘶吼,脸色苍白到极致,“我问你他现在在哪里?!”
男人敛眸,复而抬眸,黑眸深深凝着她,“不知道。”
不知道?
那是不是证明他还活着?
她眼睫轻颤,低敛着眸光,“你不是帮我的吗?为何要拥护慕容燕璃上位?”
韩九忱闭上眉眼,缄默不语,不过周身的气息却是冷沉到极点。
马车走出城外,不知走了多久,一直到荒无人烟的地方才停下。
凉风吹拂,腐臭的气息透过车帘传了进来,呛得秦陌芫差点呕吐。
被解开穴位后,她迅速捂住鼻翼,眉心紧拧,心里隐隐猜测到一些。
果然!
走下马车,当她看到眼前的一幕时,彻底震惊了。
一眼望去,全是尸体,被随意的丢弃在这里。
旁边的沟渠里已经血流成河,就连空气中都漂浮着令人作呕的味道。
秦陌芫脸色苍白,身躯止不住的颤抖。
自古以来,每个皇位都是成千上万的尸体堆积起来的。
曾经只是听闻罢了,可当她亲眼看到这一幕时,只觉得恐怖。
脚下一软,在她摔倒之际,韩九神伸手扶住她的手臂,“看到了吗?”
秦陌芫眼睫猛颤,目光所及,忽然看到尸体堆里,两张熟悉的面容。
郝然是孟河与贺曳蒲!
韩九忱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这场战争,死了上万的士兵,慕容燕璃谋划了十年,无人知道他的羽翼究竟有多厉害,这一场谋划,他将所有人都设为了棋子,笙帡是,慕容燕肖是,慕容燕霖亦是。虽然白梓墨与慕容燕璃相争不下,但当时慕容燕璃用了手段,让皇上下了口谕,皇位传给他,朝中所有人都倾向了慕容燕璃,我若是不倒戈慕容燕璃,白梓墨也会成为这尸体堆里的一员。”
他扶着身躯颤抖的秦陌芫,说出的话无情,“我只能救白梓墨一次,也只能救你一次。你始终是个女人,不知道一个人对皇位的执念和占有有多深有多恐怖。”
他转身,双手紧紧抓着秦陌芫的双肩,黑眸一瞬不瞬的凝着她,“慕容芫,你想复仇吗?”
复仇?
她低敛着眸,脸色苍白无血。
白梓墨下落不明,她如今孤身一人,拿什么复仇?
韩九忱身子微躬,与她视线齐平,“慕容燕璃杀了最疼爱你的父皇,杀了你所在乎的人,抢了你父皇打下的江山,将你母妃的陵墓挖出来扔到了乱葬岗,更害的白梓墨下落不明,你甘心吗?”
秦陌芫身躯颤抖,推开韩九忱,蹲在地上。
双手紧紧抱住膝盖,将头埋在臂弯了,大声痛哭。
周围乌鸦的叫声如凄凉诡异。
她的哭声更是苍凉悲痛。
韩九忱蹲下身,双手抓着她的双臂,“哭吧,哭过这一次,你必须坚强起来。”
不知哭了多久,久到她几度昏厥。
最终她抬起头,看向横尸遍野的尸体,站起身。
附在身后的双手紧紧攥着,手背青筋显现,指缝血液滑落。
韩九忱看着她,声音有些苍凉,“你准备怎么做?”
秦陌芫闭上双眸,再睁眸,眸底泛着冷冷的恨意,“带我进宫。”
男人眉心紧拢,“你难道想凭一己之力杀了慕容燕璃?”
秦陌芫冷笑,“有何不可?”
这一次进宫,她就没打算活着出来!
韩九忱怒斥,“莽撞行事!”
男人拽着她的手腕将她带上马上。
秦陌芫始终沉默,坐在软榻上,唇畔,身上都是肃杀之气。
韩九忱闭上双眸,再睁开,目光紧紧锁着她,“我有个办法,看你愿不愿意配合?当然,我也会暗中派人寻找白梓墨,现在锦陌山庄的人也在找他。”
秦陌芫冷声道,“什么办法?”
“我带你去宫里,按照我的吩咐做,保你无恙。”
------题外话------
剧情的转折点就在这里了,女主很快就要去北凉做质子了,小仙女们猜猜韩九忱究竟是好的还是怀的。
这本书已经逐渐接近尾声了,预计在十月初就可以完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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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章 恨吗,那就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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