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身沉寂,唯有他的声音清晰的划过耳畔。
白梓墨步伐骤然一顿,转身看向身后的人,眸底划过一丝诧异。
“你不必诧异,为父早已知道她是女儿身。”
似是想起什么,白梓墨急步而来,一瞬不瞬的凝着他,“那皇上知道吗?”
白峰崖敛眸,复而看向远处,“我想,他或许是知道的,只是和我一样,假装不知。”
他笑看着白梓墨,“你没发现之前皇上有意无意的让你与芫儿待在一起吗?”
这般一说,他蓦然想起。
的确,在洛妃的事情结束后,皇帝有意无意的让他与秦陌芫相处。
当时他只以为是为了让他刚好的相助秦陌芫。
难道不是吗?
白峰崖淡笑,“只要你真的爱芫儿,不论是为父还是皇上,都会帮你,皇上对洛儿的爱无法想象,浓厚到可以让外姓人接管慕容家的江山。”
白梓墨心神微颤,第一次跌入死湖的心有了一丝颤动。
他敛眸,转身离开。
平常沉稳的步伐此刻竟有些踉跄。
白峰崖看着他的背影,笑出声。
这一生他亏欠了梓墨太多,若是能让他后半生幸福,无论要付出什么,他也甘愿。
*
天色渐晚,檀寒寺的前院不断漂浮着一层灰尘。
明净站在远处,蹙眉看着拿着扫帚,像是打架似的乱扬着。
最终,忍不住说了一句,“太子能否好好扫?”
秦陌芫一手拿着扫帚,一手叉腰,眉心微挑讽刺道,“你主子让你监视我又没让你教本宫怎么扫,你看不惯你来扫。”
她对着扫帚伸手,示意他过来扫。
明净脸色一黑,顿时闭上嘴不吭气了。
他说不过她,闭嘴总行。
只是——
一会的功夫,檀寒寺的前院乌烟瘴气,像是万马奔腾过的场面。
身后传来咆哮声,“秦陌芫,你会不会扫地?”
转身,看着疾步走来的无绝,她笑眯眯弯头,“我不是在扫吗?”
无绝真是气的眼皮子一跳一跳的。
他不耐道,“你去扫别的地吧。”
秦陌芫笑眯眯的点头,“是,主持。”
拖着扫帚,朝着远处的院落而去。
正准备踏入院落,眼前蓦然一道暗影阻挡了她的去路。
秦陌芫挑眉,兴味的看着明净,“做什么?”
明净冷声道,“爷让你扫地,并没有让你回禅房。”
她了然点头,伸手指向里面,质问道,“本宫是进去扫地的,没看到院落里很脏吗?难道你家主子规定本宫必须先扫哪里?”
明净一时语塞,又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秦陌芫伸手捏着他的袖袍,明净却是一惊,猛地闪身推倒一旁,戒备的看着她。
还是这么怕她?
她又不会怎么他。
拖着扫帚走进院落,她规规矩矩的扫地。
扫了眼远处的两间禅房,她的和颜攸淸的都是黑的。
但!
为何阡冶的禅房里是亮的?
而且!
里面隐隐传出颜攸淸温柔娴雅的笑意。
大晚上的,孤男寡女,女的还笑的这么欢!
秦陌芫咬了咬牙,一边扫地一边瞄着禅房。
要不是明净在,她真想扒门边听听里面在说什么,颜攸淸竟然笑的那么开心!
扫着扫着,她渐渐靠向了阡冶的禅房。
眼前骤然一暗,泛着寒意的剑柄横在她脖颈。
明净冰冷的声音传来,“太子,这里很干净了。”
秦陌芫恼怒的瞪着他,冷哼一声,后退几步,很是缓慢的扫着院落。
就在她继续磨蹭时,禅房内陡然传来清冷寒凉的声音,“明日晌午扫不完,罚打扫檀寒寺半个月。”
靠!
这是要她的命吗?
明日晌午扫完?
这天黑不溜秋的,是不想她晚上睡觉吗?
还是不想她打扰他与颜攸淸的约会?
秦陌芫紧抿着唇,忽然有些沮丧。
看了眼掌心磨出的一点点水泡,讥讽一笑。
扫就扫,她就不信明日晌午她扫不完!
快速扫完院落的,秦陌芫毫不留恋的走出了院落。
一直扫到半夜,几乎将一小半檀寒寺扫完了。
双手磨出水泡,烧痛的厉害。
她恍若不痛,而后来到后厨,继续扫,时不时的看向外面。
远远的,看到诸葛千廷担着两桶水走了过来。
边走边嘟囔着。
月色下,竟显的一个男人有几分娇俏的模样。
诸葛千廷走到后厨,看到秦陌芫时,顿时叫骂道,“累死本王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挑满。”
他将水倒入了水缸,直接坐在台阶上,痛的拍着双肩。
秦陌芫亦是坐在他身侧,瞪了眼他,“要不是你见一个假老鼠都能吓的蹿起来,本宫能与你一起受罚?”
诸葛千廷亦是瞪着他,“你一个男人,没事叠那女儿家家的玩意做什么?”
秦陌芫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瞪着他,“你一个男人胆子连个女人都不如,害怕一个假老鼠?”
诸葛千廷一时语塞,脸红脖子粗的,冷哼一声,生着闷气。
看着他袍角被水侵湿,软靴都是嘀嗒着水。
一撩前袍坐下,手肘碰了碰他的手臂,“要不咱两合作下?本宫帮你挑水,挑完水你帮本宫一起扫地?”
诸葛千廷一思索,点头,“成交!”
当秦陌芫挑起扁担时,明净上前阻拦,“太子,你是扫地的。”
她弯头一笑,眉眼处都是痞气的气息,“你家主子有说本宫不能干别的吗?本宫挑会水再扫地不行?”
明净紧抿着唇,又没话说了。
诸葛千廷亦是对着明净冷哼一声,和秦陌芫一同走向后山的小溪处挑水。
看着他们离开,明净终是没有跟上去,反身朝着禅院而去。
刚走到房外,清冷的声线自门内传出,“为何不在跟前看着?”
明净脚步一顿,踌躇了半晌不知该不该说。
在他犹豫间,房门蓦然打开,男人一袭白袍长身玉立,俊容在月光下愈发俊美。
他凉声道,“要说便说,何必吞吞吐吐!”
明净低着头,低声道,“秦公子丢下扫帚,与八王爷一起挑水了。”
陡然间,男人周身裹着寒烈的气息。
明净站在一侧,低着头,等着他吩咐。
院落了传来“吱呀”一声。
月色下,一抹身影站在禅房外。
颜攸淸小脸秀娴,看向同样站在房外的诸葛榕斓,询问道,“这么晚了,二王爷有事吗?”
男人凤眸深寒,并未理会她,径直朝着院落外而去。
修长的身躯踩着月色,白袍轻荡,消失在她视线里。
颜攸淸失望垂眸,不知为何,她总有感觉。
二王爷每次与她主动说话时,那个秦陌芫都在。
那个人若是不在,男人不会理会她一分。
当时在皇宫诸葛榕斓为她弹奏曲子,后来她才得知,亭台对面的殿之上,当时秦陌芫也在。
这也是来到檀寒寺,无意中从诸葛千廷口中得知的。
难道诸葛榕斓这般做只是给秦陌芫看的吗?
只是,两个男人之间,能有什么事?
*
月色清凉,后山小碎石上,两道脚步声簌簌的。
来回踢了好几次,秦陌芫累的够呛。
诸葛千廷站在小溪边,将水桶甩到溪水里。
秦陌芫站在他身侧,忽然看到脚边似有凉意划过。
垂眸看去,竟是一条蛇。
眉心一挑,她弯腰捡起蛇,掐住它的七寸。
而后,抬手拍了拍诸葛千廷的肩膀。
男人疑惑转头看向她,“怎么——啊啊啊!”
在看到眼前忽然冒出的蛇时,诸葛千廷只觉得头皮发麻,浑身像是缠绕了无数条蛇一样。
吓的往一旁疯狂跑去,却忘了身侧是小溪,直接一头栽到了溪水里。
溪水说深也不浅,整个人掉到里面扑腾着。
“秦……陌芫……本王不会……水!”
诸葛千廷时不时的冒出头,鼻腔里灌满了溪水,呛的他快要窒息。
秦陌芫一惊,糟了,玩大发了!
丢掉手里的蛇,扑通一声扎到水里。
游到诸葛千廷身边,发现她依旧昏迷过去。
抱住他的腰身,将他拉着往溪边游去。
只是——
她忽然发现了一丝不对劲。
很不对!
将他的头浮出水面,错愕的看着他身前被溪水沁透的衣袍。
再看了眼自己身前,瞳眸骤然一缩!
犹不敢相信,她伸出手在他身前触碰……
靠!
诸葛千廷竟然也是女人!
一瞬间,之前的一些事情全部席卷脑海。
怪不得诸葛皇族的王爷各个深谋远虑,都在为皇位用尽心机。
而他却只想着保护好自己,追逐自己喜欢的事物就好。
怪不得她不惧众人的看法,大胆直白的表明喜欢蓝蜀冉。
之前在宫外,她穿了诸葛千廷的衣袍,和她的身形有一些相似。
原来她也是女子,即便是男装,身形也不会高到哪里。
还有,方才在寺庙里看到她挑着水来,在他身上看到了一丝娇俏。
原来她本就是女人。
所以很怕老鼠,很怕蛇。
若非这场落水,她根本不知诸葛千廷是女人。
这人隐藏的比她还好。
将她扶上岸,放在地上。
看着苍白的小脸,心里泛起同情。
生在皇家,不被皇帝所疼爱,还必须女扮男装,只为了活下去。
双手附在她身前,不停的按压,试图将她心肺积压的水驱出来。
直到她猛地一咳,将肺里的溪水吐了出来。
“你在做什么?!”
蓦然间,一道沉厉的声线传了过来,夹杂着蚀骨的寒意。
秦陌芫一怔,眉眼一抬,对上一双盛满怒意的凤眸。
看着立在远处的阡冶和明净,她心下一慌,快速褪去身上的外袍盖在诸葛千廷身上。
而自己只着一件里衣,玲珑身躯尽显。
在他们眼里,已经知道她是女人了。
可诸葛千廷不行,她隐瞒了这么久,不能因为自己害的她伪装被识破。
见她的动作,远处的男人俊容沉寒,附在身侧的五指收紧。
隐匿在暗处的十罗刹眼观鼻鼻观心,不去看这一幕。
秦陌芫笑眯眯的看诸葛榕斓,“阡冶,他落水了,我先将她送回禅房。”
说着,弯身抓起诸葛千廷的双臂,作势要将她背起来。
可!
还未用力,眼前蓦然凉风一扫。
下颚一重,手腕被骨节分明的五指用力攥住。
男人将她拉至身前,语气森然,“这就是你认错的态度?!”
秦陌芫一怔,却反应过来他说的何意。
看他如此,莫非是吃醋了?
吃她与诸葛千廷的醋了?
这般一想,秦陌芫猛地挑起,像个八爪鱼一样挂在他身上。
笑眯眯的弯头,“和尚,你还是爱我的对吗?”
男人身躯几不可微的一僵,语气沉寒,“下来!”
秦陌芫摇头,双眸里泛着几许泪滴,将一只手伸到他面前,“和尚,我手好痛。”
她委屈的看着他,头靠在他肩上,“你看,都是水泡。”
手腕一紧,男人将她扯下来,讥讽冷笑,“这些都是你自受的。”
男人退开步伐,却在下一瞬褪去身上的外袍扔过去。
沁凉的白袍砸在头上,她伸手取下。
男人凉薄的声线响彻在暗夜里,“穿上它,别在外面丢人现眼!”
她丢人现眼?
秦陌芫抿唇,忽然觉的心里凉飕飕的。
这一刻她真摸不透阡冶心里怎么想的。
男人声音沉寒,吩咐道,“将老八送回禅房。”
明净应声,上前作势要扶起诸葛千廷。
秦陌芫猛地转身,谁知转的太急,直接扑在了诸葛千廷身上。
一时间,周围静的出奇,只有溪水潺潺的声音。
明净紧紧蹙眉,看着她。
诸葛榕斓俊容愈发冰寒,薄唇紧抿成冰冷的直线。
秦陌芫站起身,拦在明净面前笑道,“我送八王爷回去就好,不用劳烦你了。”
“你以什么身份送?”
沉寂的夜色里,凉薄的声线夹杂着冰冷的溪水声,莫名的让周遭一切事物变的暗淡。
秦陌芫怕明净直接过来抢人,快速将诸葛千廷扶起。
迎着男人暗沉的凤眸,低声道,“今日我与她也算是共患难,她也是因我落水,我自然要亲自送她回去。”
男人薄唇紧抿,周身的气息寒凉如冰。
秦陌芫刚要拾步,却听男人厉喝一声,“明净,带老八回去!”
“不行!”她立刻阻止,瞪向明净,“本宫以南戎太子身份命令你,不准再向前!”
诸葛榕斓脸色暗沉,凤眸盈满怒意的睇着她。
明净冷声回道,“我只听从爷的吩咐。”
语罢,他上前作势就要带走诸葛千廷。
蓦然间一声轻咳打破了充满硝烟的暗夜里。
诸葛千廷迷离的睁开双眸,眉眼轻抬的瞬间便看到对面俊脸暗沉的诸葛榕斓。
心里一慌,她惊的刚想往后退,却发现自己正被另一个人扶着。
侧眸,正好对上秦陌芫的双眸。
对方脸色一喜,眸底的担忧也顿然消失,“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难受?要不要带你去看下大夫?”
诸葛千廷似是想起什么,猛地一惊,下意识看了眼身前。
只见身上穿着秦陌芫的僧衣,正好遮盖了她想要掩盖的秘密。
难道……
她错愕抬眸,正对上秦陌芫笑眯眯的双眸。
那眸底的意味,了然,明显在说,她都知道了。
诸葛千廷脸色一白,下意识看了眼诸葛榕斓和明净。
彼时,秦陌芫凑到她耳畔,用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了一句,“只有本宫一人知道。”
诸葛千廷转头,两人的唇差点撞在一起。
两人还未回神,只觉前方劲风扫过。
诸葛千廷猛地推开秦陌芫的搀扶,正好被明净扶住手臂。
她匆匆拢紧僧衣,避开明净的触碰,冷声道,“本王自己回去。”
她可没胆子招惹二哥。
秦陌芫手腕一紧,接着被一股大力拉着向前跑去。
男人紧紧攥着她,那力道像是要卸掉她的手臂。
他的步伐极快,被他大力攥着,只能小跑的跟着。
“阡冶,我手疼。”她低声提醒,男人置若罔闻。
更不知道他要带她去哪里。
秦陌芫累了一天,早已走不动,最终直接耍懒往地上一坐,低哼道,“我走不动了。”
男人松开她,转身之际,袍角划过脸颊,带起一丝沁凉的感觉。
一撩前袍,诸葛榕斓蹲下,单手捏着她的下颚,讥诮冷笑,“扶诸葛千廷时怎么不累?”
白皙如玉的指尖抵在她的心口,“还是你的心可以大到装很多男人,所以累了?”
凉薄的声线讥诮满满。
秦陌芫心头一颤,痛意骤然席卷而来。
她错愕的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你就是这么看我的?”
男人凤眸深沉,缄默不语。
她一瞬不瞬的凝着他,“要我怎么做你才相信我与白梓墨之间是清白的?”
微凉的指腹重重按在她上,重重的擦拭。
像是要擦掉什么。
力道很重,痛的她眉心紧拧,心底打颤。
不知按了多久,久到她的唇畔失去了知觉男人才收手。
他冷漠站起身,转身离开,白袍轻荡,身形翩诀。
但却未作一丝停留,走的毅然决然。
秦陌芫眼睫轻颤,忽然明白过来他的意思。
踉跄着站起身,双手紧紧揪着白袍的衣襟。
鼻翼间是男人身上熟悉殷香的气息,令她慌乱却又沉醉。
*
这两日秦陌芫很安分,从未踏出禅房一步。
所有人都以为她消停了,就连诸葛千廷都觉得她不对劲。
无绝来了好几次,最终也离开了。
夜色微凉,她站在床榻前,看着榻上叠放的一袭红衣。
那是她今日偷偷潜出寺庙买的。
拼了!
沐浴后,换上红衣,她看着铜镜里的身影,竟有些陌生。
夜色漆黑,她悄悄披上锦被遮掩住身上的女装,一溜烟冲进了阡冶禅房。
冲进去后才发现,他竟然没有锁门!
禅房漆黑,她猫着腰,小心翼翼的走进室内。
月光倾洒在青石地砖上,泛起一丝光亮。
床榻上被褥整齐,禅房内空无一人。
明日三日祈福时间就要过了,到时阡冶可就要离开了。
再想进入二王府更是难上加难。
正在她思索间,外面蓦然响起颜攸淸的声音,“二王爷。”
阡冶在外面?
果然,房外传来男人清冷的声音,“嗯。”
秦陌芫脸色一变,原本做好一切的准备在听到他的声音后瞬间瓦解。
四下扫了眼,忽然用锦被裹住自己往榻底下滚进去。
屏气凝神,听着外面的动静,心跳声抑制不住像是要跳出来。
房外,颜攸淸站在禅房门外,倾城容颜泛着笑意,“明日便要离开檀寒寺了,二王爷想必心里还是有些牵挂这里的。”
诸葛榕斓凤眸未抬,只是冷淡的“嗯”了一声。
一袭白袍翩诀,月光镀在他身上,像是晕染了一层光华。
俊美如谪仙,矜贵如皇。
男人立在禅房外,目光微凝,看向她这边。
颜攸淸顿时紧张万分,小脸染了一丝薄红,云袖下的双手微微收紧。
只是——
她抬眸看去,却发现,他虽是看向这边,但凤眸却是落在中间的禅房。
那间禅房漆黑,不知里面的人是否睡下。
心里划过一丝失落,她微微敛眸,敛去眸底的黯伤。
当初在凤城,秦陌芫护着二王爷的事她也多少听过。
或许二王爷是对秦陌芫有着深厚的兄弟情义,如今秦陌芫是南戎太子,两人交集多了反而会造成非议。
这般一想,她心里便释然多了。
淡淡一笑,“二王爷先忙,清儿就先休息了。”
诸葛榕斓颔首,收回视线,敛了凤眸,推门而入。
房内沉寂,透着无边的清冷。
明净走进来点亮烛火,退了出去关上了房门。
男人站在窗杵前,望着远处的月色,俊容清冷,周身却泛着丝丝怅然。
凤眸轻阖,再次睁开,眸底蕴含着几许暖意。
“明净。”清冷的声线响彻房间,躲在榻下的秦陌芫屏气凝神。
她在想要不要现在出现?
可是听到阡冶冰冷的声音,她又胆怯了。
明净推门而入,恭敬道,“爷,有何吩咐?”
“随本王去外面转转。”
明净一怔,有些错愕,一度以为自己听错了。
男人拾步而出。
秦陌芫躲在榻下,从她这个角度可以看到两人的双脚出了房门。
松了口气,确定外面脚步声走远了,她这才从榻下爬出来。
将锦被扔在榻上,将垂在身前的青丝拂在身后。
她提起裙摆,轻脚的跑向窗杵前,悄悄探出头看向外面。
纤白小手扒着窗杵边缘,看着院落外空无一人。
看来是真走了。
心底划过失落,更多却是退怯和紧张。
秦陌芫眼睫轻敛,提着裙摆转身,准备捡起薄被回自己禅房。
可——
目光所及,一双银丝软靴出现在她的视线里。
心头猛地一跳,她眨了眨双眸,缓缓抬头。
烛光摇曳中,男人一袭白衣翩诀,长身玉立在她对面。
丰神俊朗,眉目星辰,唇薄如刀削。
那双令人沉陷的凤眸裹着万千的情绪,紧紧锁在她身上。
“你——你”
她指着诸葛榕斓,又看了眼窗外,“你不是走了吗?”
男人凤眸深沉的凝着她,袖袍轻扬,她只觉一道绵柔的内力席卷着她的腰身。
骤然间,便落在熟悉的怀里。
男人大手轻扬,大开的窗杵骤然关上,隔绝了里外所有的声音。
秦陌芫呼吸一滞,抬头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
一颗心抑制不住跳动着,眨了眨水眸,有些不知该怎么办了。
男人声音低沉磁性,裹着几许柔意,“本王若不走,你怎会出来?”
秦陌芫微怔,“你知道我在?”
男人低笑,笑意俊美,好看极了,“在踏进房间时便知道你的存在,只是在等你何时出来。”
显然,他等不及,便用计让她自己出来了。
其实在踏进房间时,他便闻到了一丝属于她身上的一丝殷香。
那是她每次恢复女装后,身后特有的气息。
他便知道,这一次,她穿了女装。
诸葛榕斓凤眸深凝着她,“为何穿女装?又为何出现在本王禅房?”
秦陌芫心头微滞,微低着头,低声道,“向你证明。”
箍着腰身的大手蓦然收紧,痛的她闷哼一声。
男人俊眉陡然腾起一抹讥诮,“你要如何证明?”
秦陌芫抬眸,紧张的看着他,这一次她是拼了。
这一生她想要嫁的只有阡冶,这一次回到南戎,她也必须想办法恢复女儿身。
不然他们之间的纠复会太多,多到她与他无力承受。
秦陌芫挣开他的禁锢,后退两步。
低着头,紧抿着红唇,纤白小手有些薄颤的攥着衣襟。
男人凤眸微眯,在看到她褪去外衣时,周身的气息骤然寒彻如斯。
最后一层落在地上,她紧张抬眸,脸色晕染着红意。
她轻启红唇,“榕斓,只有这种办法才能证明,我与白梓墨之间,绝不是你想的那样。”
眼前一暗,男人倾身上前,捏着她的下颚,声音沉寒,“你做到这一步只是为了向本王证明而已?”
下颚骨像是要被捏碎,她痛的蹙眉,轻轻摇头。
男人薄唇附在她耳畔,带着冰寒的气息,“秦陌芫,你可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沁凉的衣袍拂过她的手臂,让她心神颤抖。
秦陌芫水眸轻眨,“我知道,这一刻我比任何时候都清醒。”
耳畔拂过男人的笑意,笑意深邃,不知其味。
凤眸轻抬,直直撞进她的眸底。
男人一字一句道,“你不后悔?”
秦陌芫毫不犹豫的摇头,“不后悔。”
笑话,箭已在弦,容不得她退缩。
再者,既然已经打算如此做了,她就不会后悔。
长臂箍住她的腰身,男人低头,凤眸深沉裹着强势的霸道,“一旦今晚过后,不论是生是死,你只能是我诸葛榕斓的女人,你若背叛,我会毫不犹豫的杀了你!”
秦陌芫反手揪住他的衣襟,亦是警告道,“你若敢有其他女人,我会阉割你,让你做太监!”
男人低低笑出声,笑意磁性低醇,好听极了。
取下她的手,看着她掌心的旧伤,薄唇附在上面。
秦陌芫却是好奇的看着掌心,“没想到我挑破了水泡,它自己就好了。”
男人轻笑,“是我每晚在你沉睡时,为你涂药。”
什么?
她错愕抬眸,迎上男人含笑的凤眸。
原来,他一直是心疼她的。
男人大手一捞,红衣落在他掌心。
披在她身上,迎着女人疑惑微红的神情,他认真道,“我要在你嫁于我的那天,堂堂正正的要你。”
秦陌芫脸色微红,红唇轻抿。
她忽然问道,“你信不信我?”
男人笑看着她,“你猜。”
猜?
她猜个屁!
眸色微眯,危险的瞪着他,“你是不是喜欢隔壁房间的女人?”
男人俊眉微挑,淡笑不语。
秦陌芫眸色冷厉,“的确,她是丞相府的嫡长女,美貌倾城,才艺双全,秀娴温柔,而我在别人眼里就是个纨绔太子,还是个男……唔”
看着近在咫尺的容颜,她眉眼弯弯。
*
第四日,祈福结束,全部返回宫里。
秦陌芫恢复了南戎太子身份,被皇上邀请一同进了宫里。
与皇帝寒暄了几句,她便走出大殿。
但!
对面一道身影却挡在她面前,脸色微凉,“请南戎太子随奴才走一趟,太后要见你。”
太后?
看这老嬷嬷的态度,想必那个太后也不怎么样。
秦陌芫眉心冷然,唇角泛着玩世不恭的笑意,“太后找本宫能有什么事?本宫一个南戎太子,怎么也和北凉的太后扯不上关系。”
老嬷嬷脸色微变,却也只是回道,“太后娘娘是皇上的母妃,南戎太子来了,理应去拜见太后娘娘,难道这些礼数南戎太子也不懂吗?”
她说的不卑不亢,态度却是完全不像个奴才该有的样子。
秦陌芫笑眯眯的看着她,倾身上前。
迎着老嬷嬷戒备的神色,狂妄道,“难道太后没告诉你,南戎太子生性顽劣,从不把礼数放在眼里。”
“你——”老嬷嬷平时仗着太后信任嚣张惯了,气急下想要训斥。
“啪”的一声,老嬷嬷的身子被打的偏向一变,险些坐在地上。
她捂着瞬间红肿的脸,怒瞪着对面的少年。
秦陌芫摆了摆手,似是在活动手腕。
眉眼讥诮,不咸不淡的看着她,嗤笑道,“一个奴才也敢对本宫如此放肆,这就是你们北凉的待客之道?”
老嬷嬷却是一惊,这才回过味来。
第一百七十六章 穿上女装找阡冶,和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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